第十一回 寶馬依人悲歌又起 香車載怨别夢重溫

關燈
動,不然定将毀在她的手裡了。

    看來,那卷書也不過是房主人原來架上之物,高師娘深悔自己不該冒失。

     車馬進入陝西境内,高師娘益更顯得心魂不定,停宿起程,上車下車,她總是兩目遊離不定,神情異樣緊張。

    她本是與香姑同坐一車,一路上,每到城鎮熱鬧之處,香姑總愛撥開車簾向外張望,高師娘則有時推說怕風,埋怨香姑不該讓她受涼;有時則一本正經的教訓香姑,說她不識羞,不懂規矩。

     停宿時,香姑在玉小姐面前抱怨說:“高師娘一路噜蘇,我看她是怕見人,不知心裡裝着個什麼鬼?” 玉嬌龍沉思片刻,對香姑說:“明日請高師娘換坐我車,我去與你同坐,也好看看景色,解解旅途煩悶。

    ” 第二天,玉嬌龍果然将輕車讓與高師娘乘坐,她自己則坐到香姑車上。

     玉嬌龍今天穿得十分樸素,布衣布裙,發髻鬓邊也隻綴戴三兩件銀質珠飾。

    她上車後,挨着香姑坐定,從袖中取出青絲綢帕人幅,将它纏裹頭上,用纏餘的一段圍住口鼻,隻露出一對眼睛。

     這樣打扮,一眼望去,就難以認出她是小姐來了。

    一路上,任香姑将車簾高高卷起,盡情賞覽沿途景色。

    兩人指點關山,贊歎長城,議談習俗,不論是路旁房舍,還是行人裝束,一切都感新奇,入目皆成妙趣,陣陣竊語低笑,頓覺困寂都消,一任道路漫漫,一任馬蹄哒哒。

     不過幾天光景,車馬便已穿過陝西進入了山西地界。

    高師娘緊張的神情才逐漸平緩下來。

    一夜,高師娘來到玉嬌龍房中,逡巡一會,見香姑不在,帶着幾分虔誠地神态說:“小姐你好比孔明,我好比孟獲,從今往後,我服了。

    ” 玉嬌龍莞爾一笑:“果真?” 高師娘略帶沮喪地說:“真的,我是不得不服。

    ” 玉嬌龍點點頭,說:“京城是帝都,不比江湖,出不得半點參差,你休忘了随高老師來到我家的本意。

    ” 高師娘聽了玉嬌龍這話,不禁打了個寒戰,不再答腔,隻向玉嬌龍深深一萬福,退出房門去了。

     玉嬌龍與高師娘換車的事,已被玉夫人知道。

    玉夫人将玉嬌龍喚到面前訓誡她說:“中原不比西疆,禮義至為重要;我家世代簪纓,一舉一動那容失禮。

    你乃千金小姐,競去與仆婢同車,成何體統!” 玉嬌龍低着頭,恭恭順順地聆聽玉母訓誡。

    像這樣的訓誡,自從進入玉門關後,便一天比一天增多起來。

    玉母好像突然變得愛挑剔了,對玉嬌龍的一舉一動,一言一笑乃至衣着佩飾,也都特别留心,經常指指點點,評長論短,喋喋不休。

    玉嬌龍覺得越往東走,越近京畿,身心越不自在,似乎有根無形的長繩,在一圈緊一圈地束縛着她,以緻使她對京城繁華的向往也變得迷惘起來。

     車馬進入河北,在離張家口三十餘裡的途中,忽然飛起大雪來了。

    一時間,天蒼地茫,四野蕭疏,雪花飛舞,路斷人稀。

    适路旁有座孤零零的古廟。

    廟前有幾株高大的古柏,廟後是一片棗林,廟旁是一座黃土山岡,岡上有棵巨大的枯樹,迎着風雪,光秃秃地立在那兒,給人以一種既孤零而又巍然不屈的感覺。

    玉夫人命停車歇歇,等風雪稍停後再走。

    車馬在廟門前停了下來。

    玉夫人由幾個随身仆婢攙扶着進入廟裡去了。

    玉嬌龍帶着香姑跟在高師娘後面,剛進廟門,猛見右廊階沿上拴着一匹高大的黑馬。

    好眼熟的馬呀!王嬌龍頓時感到一陣潮湧,似乎滿心的血都沸騰起來。

    她向左右張望一下,上殿兩廊都是靜靜的,并無一個人影。

    隻見由左廊角的耳房内閃出一個老态龍鐘的香火,張惶失措地把玉夫人迎了進去。

    玉嬌龍情不自禁地扔開香姑,徑向黑馬走去。

     那匹黑馬似乎也通人性,見玉嬌龍向它走來,一對眼睛迎視着她,不住地點頭擺尾,又不住地刨蹄,顯出十分高興的樣子。

    玉嬌龍徑直走到黑馬身旁,用手拍拍它的脖子,在它耳邊輕輕他說:“黑馬,久違!”黑馬也好像真聽懂了她話似的,不停地用它的腮來挨察着她,它毫無顧忌流露出來的那種依戀與親熱之情,使玉嬌龍深深感動,她再也無法自持,情也難于自禁了,隻緊緊地偎抱着馬頭,嘴裡喃喃的在呼喚着一個人的名字,兩顆大大的眼淚滾出眼簾。

     高師娘站在遠遠地呆視着,心裡亦已經明白幾分了。

    香姑睜大着窄眼睛,迷惑不解地時而看看玉小姐,時而又看看高師娘。

    當她看到玉小姐緊抱馬頭,閉上雙眼,流下眼淚來時,更是驚呆了。

     她扯扯高師娘的袖子問道:“小姐怎麼啦?” 高師娘說:“你小姐最愛馬,對馬有情。

    ” 香姑這才釋然地打趣說:“小姐對馬都這樣,将來有了姑老爺就更不開交了。

    ” 高師娘有意無意他說:“依我看,她是把馬當人了。

    ” 香姑不懂她的話,隻白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

     玉夫人叫仆婢來催玉小姐進房避風,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大黑馬,同高師娘、香姑進到耳房。

     耳房裡十分雜亂,老香火在屋角裡生了一堆柴火,弄得滿屋是煙。

    玉嬌龍神魂不定地坐了會兒,推說柴煙嗆得難受,獨個兒走出耳房去了。

    過了一會才又回到房裡,怅然若失地坐在一旁。

     高師娘若不在意地向老香火打聽道:“廊下那匹大黑馬真駿,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