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天長地久 第二十九章 吳鈎霜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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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天長地久第二十九章吳鈎霜雪明 隆盛八年二月二十六日,正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立在鎮淮樓上,站在窗前俯瞰城下風景,裴雲看似平靜的面容下面隐藏着一絲煩悶,淮東戰場失利,雖然占着楚州、泗州,也不能讓他心中好過一些。

    偏偏這一次他奉了旨意,隻在淮東牽制楚軍,不能趁着陸燦陷在吳越主動出擊,更是令他氣悶。

    想到襄陽烽煙彌漫,長孫冀的南陽大營已經增兵至三十萬,自己卻未得到兵力補充,現在徐州大營尚不足十萬兵力,想要發起一次大的軍事行動都沒有多少餘力,這怎能不讓他氣悶呢。

     另一件讓他氣悶的事情便是新任楚州郡守羅景。

    當初他原本準備等到局勢穩定之後就将顧元雍撤換,免得根基不穩。

    誰知這顧元雍從前在駱婁真掌控楚州的時候有心無力,處理政務每有疏漏,可是自從投了大雍之後,居然如有神助,将楚州政務打點的頭頭是道,當初裴雲從揚州敗退,能夠穩守楚州、泗州一線,實在是多有仰仗顧元雍的助力。

    裴雲原本是賞罰公正的人,見顧元雍十分得力,就有心讓他繼續留任,可是這時候朝廷卻已經派來了羅景擔任楚州郡守,雖然不甚甘心,可是這也是說得過去的,畢竟楚州的位置很是重要。

    可是那羅景雖然能力出衆,性情卻甚是桀骜,治理楚州的手段雷厲風行,惹得楚州百姓怨聲載道,若是換了别處,裴雲也不會和他作對,隻是楚州乃是前線重鎮,又是新降,需要安撫才是,所以曾向羅景暗示。

    可是這新任郡守自恃才高,卻不肯稍做讓步。

    若是換了别人,裴雲多半先給他一頓軍棍,然後将他趕回去,畢竟楚州仍是軍鎮,需受裴雲管轄。

    可是這郡守後台極硬,乃是當今皇後内兄高融的愛婿,高融乃是雍帝重臣,曾有幽州輔佐太子李駿的功勞,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極高。

    裴雲雖然不懼高融,但是他現在乃是敗軍之将,自然不想輕易得罪了高融,隻是這樣文武不和,如何能夠全力進逼淮東呢?這樣的煩惱之事怎不讓裴雲心中氣悶。

     裴雲站在那裡靜默不語,立在他身後的顧元雍卻是心平氣和。

    作為一個降臣,他早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至于家族的安危,他卻并不擔心,衡陽顧氏世代傳承,斷不會因為一個不肖子弟而滅族,現在他隻需擔心自己的身家性命即可。

    他是一個識時務的人,從前他是南楚世家子弟,便悉心讀書,考取功名,為家族取得榮耀,為官楚州,立于虎狼之策,他就明哲保身,縱然為了楚州軍民和駱婁真相争,也是控制在駱婁真可以忍耐的範圍之内,更是着意結好楚州大營的軍官,留下求救求情的後路。

    雍軍攻下楚州,他便黯然投降,裴雲委他重任,他便盡心盡力去做,如今免去他的官職,他也沒有什麼憂慮,隻是籌劃着是尋機回鄉,還是繼續等候雍廷的任命。

    在顧元雍心目中,他自認隻是庸碌之輩,無力與強權相争,隻要不過分侵犯他的利益,做雍臣還是楚臣倒也沒有什麼不同。

    當然若是現在南楚反攻回來,他可不會立刻就投降回去,畢竟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隻是若是大雍有人迫他做些喪心病狂之事,例如讓他說降族人投雍,裡應外合對付南楚,這他也是絕對不肯做的。

    顧元雍本就是這樣的人,所以,裴雲有意留他在楚州,他也就順理成章地留了下來,施施然跟在裴雲身邊行走,而那新任郡守自然不知道,他許多不合楚州民情的律令,都是在這人示意下,指令楚州官員陽奉陰違,瞞上欺下,才沒有挑起變亂的。

     裴雲立了許久,終于無奈地搖頭道:“罷了,不想這許多煩心事,顧大人,我們換身衣服,出去走一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顧元雍聞言笑道:“将軍平日軍務繁忙,對這楚州城隻是走馬觀花罷了,今日既想散心,就由元雍做陪,觀賞一下淮安風光。

    ”裴雲微笑點頭,回頭看了一眼杜淩峰,道:“今日出去隻是閑遊,不許你随便惹事。

    ”杜淩峰連忙應是,面上卻是一紅,他生性好鬥,總是喜歡惹是生非,若不是這個緣故,也不會至今不肯正式進入軍旅。

     裴雲雖然想出去散散心,但是畢竟三人過于顯眼,裴雲今年雖然已經三十四歲,可是自幼修習佛門心法,内力精深,使得他看上去還不到三旬年紀,加上相貌氣度都是人中之龍,就是穿了便裝也是人人矚目,更何況往來遇到的巡視軍士見到他都不免行禮,而顧元雍本是楚州郡守,更是無人不識,杜淩峰無事就在城中閑逛,認得他的人也是極多,衆目睽睽之下,想要遊玩也無法盡興。

    裴雲自嘲的一笑,目光閃出,看到街旁有一座小酒樓倒還清雅,便舉步向内走去。

     那酒樓的夥計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向内肅客,掌櫃的三步兩步就奔到近前,低頭哈腰,迎了三人上樓,這樓上隻有六七付座頭,臨窗的三付座頭都用屏風隔開,外面挂着淡黃的竹簾,倒是清雅别緻。

    顧元雍雖然在楚州多年,可是這座小酒樓卻沒有來過,如今一看的倒是覺得頗有遺珠之憾。

    三人坐了下來,要了些酒菜,便飲酒閑聊起來。

    裴雲推開窗子向下看去,街上人來人往,比起鎮淮樓下生人勿近的冷落自然有趣多了,越發覺得微服出來卻是對了。

     這時,掌櫃又引了幾個客人上樓來,那掌櫃本想今日樓上不招待客人,但是杜淩峰聰明得很,知道裴雲今日出來乃是散心,就是多些人氣才會高興,所以早已警告過掌櫃不要洩露樓上有貴客,讓他照常對待。

    那掌櫃雖然不敢不依,但是卻也留了小心,帶到樓上的客人也是先揣測一下有無妨礙。

    今次的客人共有六人,明顯是遠道出行,頗有身份的人物,所以他才放心地将人請上樓來,其中兩人徑自走向裴雲左手的座頭,另外四人卻是在外面樓梯旁邊擇了座位,顯然是主從分明。

    掌櫃剛要轉身下樓,隻見兩個俊逸書生正在上樓,這兩人相貌相似,隻是一個高些,一個矮些,差着一兩歲年紀。

    一看之下,這掌櫃心中大驚,這兩人乃是兄弟,兄長周明,弟弟周晦,素來都在他樓上飲酒,周明為人最是狂放不羁,一向都有些悖逆的話語,平日倒也罷了,無人告密外傳,今日樓上卻有貴客在。

    想到此處,那掌櫃剛要上前阻攔,誰知周明已經大笑道:“老杜,你上次說青梅酒今日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