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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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思維敏捷,嘴也太快了,倒叫老叔不知說什麼好了。

    當然,話不能這麼說,都是革命工作嘛,本無所謂好無所謂壞,這實在是一種很含混的概念,也是社會上的一種流行說法,沒什麼科學性的,也不能太較真了……那……我想問一下,下一步古城區的班子究竟怎麼調? 這話本來不應該跟你講。

    不過既然你問起來,老叔不妨提前告你一聲,新的書記要從省裡派一個喽,可能是個副廳級幹部。

    出了這麼大事,古城區也應該汲取教訓,雲躍進是主持全面工作的,年齡也大了,隻好退到人大當主任了。

    區長由誰接任? 這個嘛……還沒形成一緻意見,好啦好啦,既然你同意了,我也就沒什麼要說的了。

    作為書記,同時也是老朋友,老叔祝你在新的崗位上取得新的成績吧。

     說着話,單龍泉已站了起來,伸出手和魏剛熱烈地握着,又略帶誇張地用另一隻手拍拍他的肩以示親熱。

    誰知魏剛卻一直握住他的手不放,很認真地看着他說: 老叔别走嘛,還有一件事,我也想和您說一聲。

     什麼事? 單龍泉臉上的笑意倏然凝固了,頗為不安地打量着他。

     魏剛心裡想,怎麼人一當領導,神經就這麼敏感起來,隻好微笑着說:老叔放心,不是我個人的事,我是絕不會給組織添麻煩的。

    隻是我想問一句,我調離之後,我這個位置由誰接任呢?你認為呢? 我出于公心地講,再沒有比趙廣陵更合适的人選了。

    廣陵這個人年輕,有才氣,又當了多年的政研室副主任,當個副秘書長、辦公廳主任,應該說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的嘛。

    如果越過他而另選他人,恐怕機關大院的輿論都不會好……這也算是我的最後交代了。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讓我想想。

    單龍泉說得很幹脆,又鄭重地用力握一下他的手,迅速走了出去,似乎生怕他再提出什麼别的要求來。

     魏剛調走快半年了,趙廣陵才好不容易逮着機會,為他開了一個機關歡送會。

    魏剛這一步跌得太慘了,自從宣布了新的任命,就在醫院躺了半年,也不知道真病還是裝病,反正臉捂得更白了,人也好像更胖了一圈。

    事情的發展往往就是這樣反反複複,一直在打轉轉似的。

    三四年前,是魏剛舉行歡送會,為他和齊秦餞行。

    想不到如今卻倒過來,由他來歡送魏剛了。

    至于齊秦,則已經頂替雲躍進當了古城區區長,更是赫赫揚揚連面也見不着了。

    望着魏剛陰沉沉的面容,聽着他不陰不陽的臨别緻辭,主持歡送會的趙廣陵忽然覺得很悲哀,多年來對他的那股怨恨也一下子全冰消了。

    歡送會一結束,趙廣陵就提出下飯店,擺一桌像模像樣的酒席送魏剛老兄一路走好,誰知道魏剛竟一點兒也不領情,掉頭就走。

    趙廣陵知道他心裡不舒坦,也不便勉強,隻好步行着獨自回家。

    同時便想起來,今兒不是他和雲迪結婚一周年嗎?天道酬勤,這話真的一點不假。

    來古城七年了,不管順也好逆也好,他總是恪盡職守,一點兒也不敢懈怠,付出了所能付出的一切。

    也許是精誠所至,感天動地了吧,這兩年來他真是喜事連台,好像上蒼真的着意要給他一個接一個驚喜和回報似的。

    先是和雲迪結婚,接着得了個大胖兒子,接着是機關新建宿舍,不費吹灰之力分得一套和魏剛一樣大的宿舍。

    剛剛搬了家,突然一紙調令,一向行情看好、轉眼就要當市委常委的魏剛竟然一個筋鬥從火紅的雲端跌落下來,居然跌得那麼慘,到灰塌塌的市财委任了一個第六副主任,而他呢,卻蒙單龍泉擡愛,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又升到了和當年的魏剛一樣令人炫目的雲端……當他到醫院看望魏剛的時候,魏剛不知出于一種什麼心理,向他說了許多有上就有下,飛起來容易落下去難的道理,勸他一定要汲取自個兒的教訓,一定要夾着尾巴做人……然而趙廣陵心裡明白,我和你走的根本不是一條路。

    你不管怎麼有能耐,明眼人一看便知,你是靠着裙帶關系上去的,所以裙一破帶一斷,自然就要跌落下來。

    而我呢,卻完全是憑着自己的辛苦和實力,一步一步腳踏實地上來的。

    盡管我曾給單龍泉當過幾年秘書,但是盡人皆知我們是純粹的工作關系,絕不摻雜多少私人情感,否則單龍泉也不會中途換馬、另擇他人的。

    想到這些,趙廣陵隻是嘿嘿地笑笑,弄得魏剛反而不自在起來。

    又到春暖花開時,追趕時俗勢流的姑娘們已經穿起了花花綠綠的裙子,把一向雄渾粗犷的古城蒙上了一層绮麗溫婉的風情。

    正是傍晚時分,小攤販們在起勁地吆喝,出租車急慌慌地穿梭往來,一些衣食無憂的人們則已開始悠悠地踱晚步了。

    傍晚是一日的高xdx潮,生活之流彙成了無邊的洶湧潮水,沖得人根本站不住,隻能不由自主地盲目地邁動雙腿……前面就是星海廣場了。

    這是全市最大的一個廣場,也是新古城的标志性建築,到處花團錦簇,人們或走或坐,頗有點兒現代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