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 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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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抵命,那村長進去了,明知要死了,會不會放開手什麼都說了?要那樣,陳平原可能就慘了。

    但雷東寶相信陳平原要是慘了的話,嘴巴不會那麼沒準頭。

    剛剛陳平原自己不已經說了?雷東寶把心事放一邊不理,心說他怎麼也跟士根似的膽小如鼠了。

     春節過後,雷霆公司換一種模式嶄新運行。

    有忠富他們三個熟手管理,下面關系一下理順。

    尤其是紅偉那邊,紅偉本來就比較閑,常幫着朋友介紹鋼筋水泥,這下自己有了貿易公司,他就直接推銷鋼筋水泥什麼的給朋友,紅偉那兒的生意局面最先打開。

    反而是忠富這人比較悶氣,謹守本份,他那一塊一直隻顧到自己。

    而正明越忙越瘋,兩眼挂滿紅血絲,人走路都跟車轱辘似的轉得飛快。

    士根看着這樣的發展,才總算松了一口氣。

    心裡倒是開始活動,要不要跟雷東寶要求把他的那個份子給補上。

    隻是實在沒臉開這個口。

     雷東寶吃一塹長一智,這回貿易公司的事,不再放任三員大将由着性子做。

    他這回逮誰問誰,非要把每筆交易的來龍去脈搞得清清楚楚。

    紅偉和正明兩個被他搞得非常煩,可也沒辦法。

    但雷東寶就這麼把生意的事情摸了個熟,心裡想,也沒啥難的,也就比過去的規模大點,意思還是差不多。

    他既然搞清楚,那就開始大刀闊斧地插手,目标是要繞開所有供銷社之類的經銷商,直接跟經銷商背後的廠商取得聯系。

    他比正明紅偉兩個空閑一些,他就拎上行李備足名片,一家一家地上門拜訪廠家。

     這期間,自然耽誤了鎮裡縣裡還有市人大組織的學習會議,尤其是耽誤了鄧小平南巡重要講話精神的學習。

    縣裡不知道雷東寶村裡鬧了個雷霆公司那一岀,原先做縣長的現任縣委書記見他上任後雷東寶不再勤着上門說話辦事,心裡有些不快。

    就在一次會議前特意強調,小雷家必須雷東寶出席。

    沒想到會議時候一問,雷東寶還是出差沒來。

    其實這回倒不是雷東寶有意不來,而是出差去到小地方,他又是個随性的人,沒有随時打電話回來聯絡遙控的習慣,壓根兒就不知道有這麼個會。

    但雷士根如此解釋,新書記卻并不太信。

    新書記心頭難免留個不小的疙瘩,認定雷東寶如今财大氣粗不給他面子。

     這個時候,古河村原村長在看守所裡,見保命無望,果然一股腦兒地把這輩子做過的壞事全咬了出來,自己沒命,說什麼都要拖上幾個陪綁的。

    因為那村長買通殺人的案子大,影響大,破案還是省裡派人下來協助,務求抓出殺人兇手後面的團夥,他這一咬,立刻上達省裡,省裡異常重視,下人下令,秋風掃落葉般地将陳平原等人直接拿下,雙規都省了。

     雷東寶出差帶着豐碩果實回來,正好聽到陳平原被抓的消息。

    他累得在韋春紅那兒昏天黑地睡一天一夜醒來,打算開始到處問訊行動,開着車子才回到村裡,卻見好多人遠遠圍在村辦外面,交頭接耳。

    他坐在車裡問一個村民這是幹什麼,那村民說,據說上頭派人下來查帳,把士根管的财務室全部查封了。

    現在士根在裡面配合調查。

     雷東寶忽然想到,不知道士根把那些送人錢财的說明單子放在哪裡,要是正好放在财務室的保險箱裡,事情鬧大了。

    雷東寶這時候真希望士根聽到風聲已經銷毀那些東西,或者早已轉移到别處。

    這時真是後悔過去的大大咧咧,聽任膽小如鼠的士根為了以後什麼說得清楚,把那些單據都留下,他還規規矩矩在上面簽上字。

    早就應該銷毀了它們,燒光才幹淨。

    雷東寶在車裡發了好一會兒愣,不想進去村辦,轉個方向盤,就開岀村去。

     才沒開幾圈,雷東寶忽然想到,他幹嗎離開?逃跑?他怕什麼?他做那麼多,既沒自己昧下,也沒給自己謀利,他理直氣壯,他有什麼可以怕的?那麼回去? 雷東寶幾乎是勻速地在路上開了一截路,終于沒有回頭,而是一踩油門直奔縣裡。

    他心裡很慌,士根曾經的警告清清楚楚地被他回憶起來。

    如果沒有意外,上面來人查封财務室幹什麼?既然查封财務室,後面的事情就清楚明了,他肯定得擔負起行賄的罪責。

    那他現在該怎麼辦?他很想找個懂政策的人商量商量。

    這個時候,他還能找誰?當然是找最可靠的。

    他回去韋春紅那兒,想給宋運輝打個電話,做個咨詢。

     但沒想到,剛剛離開時候還沒事,才去村裡轉一圈回來,車子還沒停穩,前前後後上來幾個人圍住了他的車子,其中一個他認識,老相識了,是鎮工辦的李主任。

    李主任态度挺好,笑容可掬,卻是打開門就不由分說地坐了進來,客客氣氣地道:“老雷,我們到縣裡去一趟,把有些事說說清楚。

    都是工作,請你配合配合我們。

    ” 雷東寶心說完了,看來連進門打電話的時間都沒了。

    他沒說話,也沒反抗,靜候處置。

     韋春紅聽得門前有人停車,下意識探頭出來,還以為雷東寶什麼忘拿了,結果卻看到幾個彪形大漢硬擠進雷東寶的車裡,将雷東寶拉到後面,他們占了駕駛位。

    韋春紅急了,連忙跑出來大聲斥問:“怎麼回事,東寶,東寶……” 雷東寶深深吸口氣,想囑咐幾句,可看着被緊閉的車窗,知道說也沒用,索性不說。

    車子一溜兒開走,抛下韋春紅站在空地裡驚惶失措。

     雷東寶出事了。

    毫無疑問,雷東寶出事了。

    韋春紅不是尋常沒見過世面的女子,最近陳平原等一幹人有去無回,她早有耳聞,昨天也曾提醒了剛出差回來的雷東寶,因為早知雷東寶與陳平原走得近。

    今天這陣勢,雖然她還是第一次見,可還能猜不出這是怎麼回事?天哪,她要救雷東寶。

     可她竟然沒能邁上門口台階,雙腳一軟,一屁股坐在門口起不來。

    天啊,東寶到底犯了什麼事,東寶到底有沒有得救?她心慌意亂地直坐到屁股冰涼,腹内打鼓,這才搖搖晃晃起來,跑去廁所拉肚子。

    關進小屋子裡,一時膽怯,怔怔落下淚來。

     但韋春紅也沒多哭,擦掉眼淚出來,先濃濃煮了一碗生姜湯喝了,立刻打電話給小雷家村裡她最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