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 第十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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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好的楊連,大哥這麼一問,他立即可以拿出辦法,告訴楊巡立刻就有一批高中生要高考要畢業,如果等不及,可以問去年已經畢業的他初中同學要,隻是要問大哥需要甲種本還是乙種本。

    楊巡也不知道甲種乙種有什麼區别,本能的好勝,再加他現在正賭氣着呢,就一口咬定要甲種本。

     一頓子電話打下來,楊家在老家的四口人都沒聽出楊巡有什麼變化。

    兄妹幾個還議論着暑假到大哥那兒幫忙,其實本質是想消暑開眼界。

    唯有楊母反對,她說那太花錢,再說倆兒子得升高三了,暑假必須呆家裡苦讀。

     沒多久,一套甲種本的高中課本給郵寄到了楊巡手裡。

    給翻了三年的課本破破爛爛的,楊母拿來先整理後包書皮,又拿熨鬥燙了幾下,才寄給楊巡。

    楊母心裡真是高興,她跟着去世的丈夫一般心思,總覺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前兒楊巡打電話來,總是歡天喜地說哪兒跳舞哪兒喝咖啡,她聽着總不喜歡,心裡埋怨兒子都是被個不安于室的媳婦帶壞的,現在看兒子竟然主動要求補習高中課文,她高興得不得了,在電話裡贊美了戴嬌鳳幾下,說兩人現在長大了,在一起現在終于有模有樣有了過日子的樣子。

    楊巡聽了隻有無言。

    戴嬌鳳走了,母親卻忽然贊揚她了,這實在有點諷刺。

     楊巡在本地師範找了個大學生給自己當家教,每周三天,下午三點到五點。

    竟真是發了血性,認認真真自學起高中來。

    不過生意忙碌,經常臨時有事缺課,好在他做人圓滑,家教老師被他圓得團團轉,很願意配合他的時間。

     他沒再住回那套曾經與戴嬌鳳甜甜蜜蜜過小日子的房子,千方百計找機會把它賣了,先還了老李的債。

    老李看着楊巡循規蹈矩地發展,卻不急着要債了,現在物價天天暗漲明漲,錢放在銀行也就一點利息,還不如放楊巡手裡利息高。

    兩人因此關系越來越密切。

    楊巡需要個人,隻要跟老李打個招呼。

    後來楊巡的老鄉們漸漸一個個地搬回來重新開業,可生意終究是被楊巡先入為主地占去不少,有人生氣有人嫉妒,可看着楊巡身邊那些個鐵塔般的本地男人,都不敢吱聲。

    老王走後,楊巡隐隐成了電器街新的頭目。

     頭目,總是多占一些便宜。

     宋運輝回到金州後,幾乎沒時間拿眼睛看一眼自家前後院的蓬勃春天。

    因為還借口甲肝着,小貓隻得依然住在娘家。

    他一個人在家住着,内線外線兩隻電話熱得燙手,門口院子也是絡繹不絕的人,隻是都不進門,在門口說完即走。

    大家都已領教宋運輝不在這麼幾天的兵荒馬亂,兩個總工都壓不住,那些本來就服宋運輝的自是不必說,原先并不怎麼服氣的儀表和電器工程師們,此時也再沒話說。

    雖然到宋家讨個簽字需要一個來回,但說什麼都比等半天都沒個準信的強。

     技改組的人是輕松了,看到組織了,可宋運輝忙壞了。

    他不得不消失的幾天裡,技改組的工作被攪得一團亂,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整理,端起電話找到負責組員一個個地問進度,而他占着内線電話的時候,那些打不進電話的就千方百計找外線電話打過來。

    宋運輝回家兩天,腦袋搞得一團亂。

     程開顔經不住滿心思念,将女兒扔在娘家,非要回家看看宋運輝,即使宋運輝兩隻耳朵各挂一隻話筒,都沒時間與她說話都沒關系,她隻要坐在宋運輝身邊,抱着丈夫,感受到丈夫的存在就行。

    總有一小會兒空隙,程開顔歎息,做人何必這麼忙碌,宋運輝不以為然,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人怎麼可能停頓。

    不過,他也但願程開顔不用懂這些,程開顔的父親和丈夫都處在金州風暴的中心,衆人目光的焦點,她要是懂太多,做人哪還能如現在般輕松。

    家裡已經有他一個不輕松的,已經足夠,程開顔,和以後的小宋引,他希望她們倆都簡簡單單,當然,前提是他要跟嶽父程廠長一樣,有那寬廣羽翼庇護她們倆。

     宋運輝忙碌的同時,沒忘記時時與闵廠長溝通他的私人問題。

    兩人既然已經把話說開,闵當然也不隐瞞,闵說,他看到兩個好去處,一個是中原廠,一個是部裡規劃籌建的一家海邊工廠。

    如果從前途角度來說,後者比較不錯,但是後者目前還是一窮二白,宋運輝如果過去的話,得一手籌建起一個新班子,前期會比較艱苦。

    隻是,他跟部裡領導說起的時候,部裡領導表示,小宋倒是個合适的人,隻是年紀太輕,獨立主持工作時間太短,看起來不很适合當一把手。

    去中原廠的話,估計一個設備改造下來,等老廠長退位,天下就是宋運輝的。

    宋運輝聽了心說,他與闵才公開談判幾天啊,闵就有那麼詳細的方案,可見闵早就謀劃着要把他掃岀金州。

    宋運輝跟闵表示,他願意把海邊工廠作為第一選擇,而中原廠作為第二選擇。

    内心裡,他喜歡一個全新的企業,猶如一張空白的紙,可以由着他的心,描畫最美的藍圖。

     但是,就像宋運輝無法對闵廠長真心擁戴一樣,闵也無法真心喜歡這個鋒芒畢露的未來競争者。

    闵在與宋運輝私下達成妥協之後,松氣沒多久,看着重新順利運轉起來的技改組,再聽着有心人反饋總廠上下對宋運輝能力的一緻好評,闵的心裡怎麼都無法愉快起來。

    想到即使宋運輝以後可以遠離金州,可依然在同一系統。

    未來總有一天,而且這一天不會太遠,宋的風頭将毫無疑問地蓋過了他。

    他是個一來金州就被人視為年輕有為的人,實在不願意看到有人比他更加能耐。

    想到宋運輝超人的勤奮,而自己這把年紀已經不可能再有如此勤奮的勁頭;再想到自從宋運輝進來金州後,再無人贊美他年輕有為,即使他才四十出頭就眼看就任總廠廠長,人們也似乎以為理所當然,而沒人認為那是他的能力使然,闵滿心不快。

    人在功成名就後,最愛聽旁人的由衷贊美,可是卧榻之側如今有了虎虎有勁的宋運輝,有了這麼個鮮明對比,他的成就黯然失色。

    相比之下,他一輩子被人贊美的獨自擔綱的項目,有哪件能與宋運輝的新車間和技改這兩項相比?因此,看着宋運輝回歸後,被大夥兒交口稱贊着,闵心裡說不出的不舒服。

     但是,不快歸不快,闵還是得緊着把宋運輝的前途跑下來。

    經過這一回交手,他心裡明白得很,不在最後安裝階段之前把讓宋運輝滿意的調令拿出來,宋運輝說不定什麼時候給他來個甲肝複發。

    因此,闵更加不快。

     水書記從部裡的老友那裡了解到一個變化,原先闵一直想把宋運輝掃地出門,可如今變為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