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 第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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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跟小鳳說,我沒跑掉,我是發燒昏迷被人救進醫院好不容易才活過來,你們看,這是病曆卡。

    ” “你這套騙騙我妹行,休想騙我們。

    誰不知道你闖三關跑碼頭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這病曆卡能信嗎?你早有心,不能做張介紹信出來跟我妹去登記了?隻有我妹才信你,你少來騙我們。

    你滾……”說着掙開他媽手臂,又要沖上去揍楊巡,他氣楊巡,雖然也大概聽出這其中有誤會,可想到妹妹有了誤會都不敢,或者說沒臉躲回娘家,這不都是這小子害的嗎?想起這些他就來氣。

     楊巡壓根兒無法還手,左臂還傷着,鼻血又流淌不止,他隻得轉回身離開。

    可是他不敢回家,怕鼻青臉腫的樣子讓一輩子沒見過太大世面的老娘擔心,也怕讓弟妹們看着害怕。

    他退出戴家的村子,坐在一條已經花紅柳綠的河邊拿濕毛巾止住鼻血,又洗幹淨臉,才起身直接轉去小雷家。

    他下一步的希望在于小雷家。

     一路上,楊巡心如刀絞,他懷疑戴嬌鳳就在屋裡看着,他心傷戴嬌鳳看着他挨打不出來。

    他心中也隐隐懷疑,是不是戴嬌鳳不要他了。

    但是原因,楊巡不敢想,也不願想,他隻堅定地想,等他養好傷,身子活絡了,他有辦法找到戴嬌鳳,說明一切,也可以挽回一切。

     楊巡看到很多人總是好奇地偷瞧他,他手頭沒有鏡子,不知道自己的臉怎麼了,但可想而知,肯定是鼻青臉腫,豬頭一樣。

    他沒力氣呵斥,他大病初愈,一條手臂傷着,又是剛下長途火車,兩條腿還軟着,他沒力氣跟人再吵一架,他懂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此時唯有将頭扭向車窗外,對着車窗外倒退的景緻發呆。

     他隻擔心,這樣的狀況去見雷東寶,會不會留下壞印象。

    但他想到,這樣的狀況看在雷東寶眼裡,或許能博取一些同情都難說。

    而眼下,他手頭沒多少資本可以拿出來說服雷東寶繼續給他供貨,他的現狀導緻雷東寶的蔑視或者同情,這毫厘之差,都可以造成重大後果。

    可是,他唯有這條路可以争取,這是一條最佳捷徑,即使面前是刀山火海,他也得義無反顧地往前走,他都無需考慮。

    成敗俱在雷東寶一念之間,他必須竭盡全力争取。

     他告訴自己,都傾家蕩産,老婆也跑了,還要臉幹什麼。

    他必須不管不顧,分秒必争,不惜代價。

     小雷家村,楊巡一年起碼要來上好幾趟,每趟來都要感受到一些不同。

    而所有不同中最讓他感受到的是交通,竟然都有兩輛公交車子分别從市裡和縣裡開來,雖然終點站落在鎮上,可都無一例外地到小雷家村口繞了個大圈。

    看得出縣裡、市裡都小雷家村的重視。

    而楊巡從來最能透過現象看本質,他幾次乘車下來,都能看到車子經停小雷家站,總有很多人上車下車,可見小雷家的客流之大。

     楊巡也一向是這股客流中的一員,他今天跟着大家下車,又被那些下車的人行了一下注目禮。

    以往,卻都是楊巡總是稍微留意一下上下車的人,大概估計一下這些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然後從那些人的身份中推測岀一些事實背後的真實。

    這是他從小輾轉街巷做小生意培養出的習慣。

    但今天是他被人矚目,誰讓他給人打得跟豬頭似的。

    當他被人矚目的時候,他就沒法堂而皇之地觀察别人了。

     楊巡臉上一路飄彩地直取小雷家村辦,而沒像過去那樣,先到登峰廠辦公室轉一圈,結個帳。

    村辦裡,雷東寶不在,雷士根這個大管家照例是在的。

    雷士根對楊巡的一臉青紫視而不見,隻問了句“春節拿去的那些貨這麼快都發完了?”,見楊巡回答得嘀嘀咕咕,就單獨領他到雷東寶辦公室,倒了茶給楊巡,他出去繼續接待其他客人。

    楊巡簡直是感激雷士根的視而不見,知道雷士根那是幫他。

     但一會兒,雷東寶回來,楊巡就沒那麼幸運了。

    才看到雷東寶進門,楊巡就起身喊了句“雷書記”。

    雷東寶沒想到房間有人,站住看楊巡一下,才又大步進來,坐下就指着楊巡問:“外面闖禍回來?” 楊巡早心中有辭,“倒不是我闖禍,别人闖禍連累了我,還有我們一起出去做生意的一大幫。

    雷書記記得我們那兒開校辦廠那個老王嗎?就是他,他賣了些沒減壓作用的開關給煤礦,造成煤礦瓦斯爆炸,死了不少人。

    煤礦的人找來把我們那一帶所有倉庫都砸了,好幾個人現在還躺醫院裡沒法起來。

    ”楊巡說到這兒看看雷東寶,還以為雷東寶多少會附和一下,沒想到隻見雷東寶目灼灼如審犯人用聚焦燈一樣看着他,從雷東寶眼裡,他隻讀出“說下去”那三個字,楊巡隻得老老實實說下去,不敢跟在雷士根面前一樣含糊過去。

     “老王當時賣給煤礦的除了那些闖禍的變壓開關外,還有其他許多電器,也有電纜,電纜都是從我這兒拿的登峰電纜。

    當時老王答應我一等煤礦付款,他也立刻付我電纜款,現在闖了禍,老王給抓進去,我看我從煤礦拿到電纜款的希望一點都沒了。

    再加上倉庫給砸了搶了,人也給打傷,我現在隻剩一身衣裳,倒欠人家一屁股債。

    ” “你春節從我這裡發那麼多車貨,都沒了?” “是啊,換來一身傷。

    雷書記,我求你幫忙來了。

    ” “幫忙好說,可你楊巡也别拿我當傻瓜,到我面前施什麼苦肉計。

    ” “我沒。

    ”楊巡脫口而出,卻也忽然想到雷東寶指的是什麼,忙道:“我在那邊傷的是手臂,還因為發炎高燒住了幾天院,否則還可以早幾天過來。

    這臉上……我老婆跟我有點誤會,她哥剛打的……”楊巡知道不說不行,面對着如此猛烈的目光,他無法不說。

    可是剛剛挨戴兄揍的事,加上戴嬌鳳至今人迹無覓,他實在是不願說得很。

    饒是他一向舌燦蓮花,此時也支支吾吾。

     雷東寶一看這架勢就毫不猶豫想到一個普遍現實,一個異常漂亮的未婚妻,和一個剛剛破産的生意人,之間還能發生什麼事。

    他立刻想起自己的宋運萍,這天下沒人能比宋運萍更好了,這天下除了宋運萍還有哪個女人肯心甘情願嫁給一個家中連桌子都沒有的窮光蛋?沒有。

    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此話千真萬确。

    他帶着對宋運萍的懷念,對楊巡說話時候不免帶上同情:“活該你不長眼,找老婆能隻看一張臉嗎?别低着頭,又不是啥糗事,誰打小沒打上幾架的。

    但我有幾件事不清楚,要問你個明白,你别跟我打馬虎眼。

    你們一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