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 第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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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哎唷,你們那兒到底是咋的啦,你手上咋的了?” 楊巡坐下,稍微擦了把汗,也沒粉飾,将前晚的事兒前因後果簡單說了一下,又道:“現在的問題是,老王闖禍了,我的錢可能收不回,前兒問李哥借的錢,可能一時有問題,沒法還。

    不過李哥相信我的為人,我雖然年輕不懂事,腳底抹油賴帳的事兒做不出來。

    我今天來就是要讓李哥安心,今天把我壓在李哥你這兒的房子轉手給你,算是先還一筆,大概占一半份額了吧。

    我們再另外簽個條子,我争取盡快掙錢把餘下的今年内都還上。

    接下去我會頻繁出差,行蹤不定,先跟李哥報備一下,免得李哥看不到我為我挂心。

    李哥,你看這樣行不?” 老李昨天才聽說楊巡他們那兒出事,當即找過去倉庫一看,狼藉遍地,人迹全無,正一夜操心,愁到白頭,想着今天說什麼都要請假找到楊巡這個人,沒想到楊巡大清早自己送上門來,老李簡直要喊菩薩保佑。

    老李心說,楊巡若真要賴帳的話,帶上老婆連夜乘火車開溜就是,誰也找不到他們,誰知道他們家在南方哪個旮旯,可楊巡沒溜,還主動上門說明情況,商量尋求解決辦法,而且還是從醫院帶傷溜出來,其心真誠,可見一斑。

    老李還有什麼可說?雖然還是憂心着借出去的錢夜長夢多,可看着人家楊巡如此仗義,他感動之餘,自然是坐下來與楊巡協商如何合理還債。

    當然,兩人也說到下一步,老李自然是願意大力幫忙,幫楊巡卷土重來,盡快掙錢還債,這是與自己切身利益息息相關的事。

    當然,老李也一口答應,作為電線使用大戶工廠主管供銷的副廠長,他将一如既往地關照楊巡這個實誠年輕人的生意。

     楊巡那叫個千恩萬謝,身上的疼痛更是忽略不計。

    這才能穩穩坐在李家吃了暖暖一頓早餐,他想告辭出來,卻被老李拉住,老李在家屬大院裡轉來轉去找來一輛黃魚車,硬要親自送楊巡回醫院。

     楊巡讓感動得,忙拉住老李道:“李哥,我暫時還不能回醫院。

    前兒的事影響很壞,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我賣假貨做手腳挨了拳腳,知道的人都是多年交情,都跟好兄弟一樣,我怕他們擔心我的安危,我得上門讓他們瞧瞧大活人讓他們放心。

    李哥你去上班吧,我自個兒一家家挨過去。

    ” 老李看看楊巡年輕得不象話,卻是蒼白憔悴的臉,不由伸手拍拍楊巡的肩,由衷地道:“有種,小子。

    你下一個要去哪兒?我拉你過去。

    ” 楊巡笑道:“那就不客氣了,李哥。

    下站去附近的紅星電機廠。

    ” 老李聽了應聲道:“找他們廠的老陸?我帶你進去跟他打個招呼。

    ” 楊巡大喜,老李跟他一起去,有老李這樣的人帶路,那簡直是他人品最好的背書。

    老李也是仗義,看着楊巡做事上路,有意幫忙,除了親自帶楊巡跑了一家,上班後又根據楊巡提供的名單,從中找幾家熟悉的打電話過去聊幾句,于是,待會兒等楊巡上門時候,便事半功倍。

     楊巡被計劃的順利實施所激勵,整個人就像上了發條似的精神,一直扯着滿臉的笑,一整天下來,竟然轉戰了十來家最要緊的老客戶。

    那些老客戶的地址聯系人都是清清楚楚刻在他心裡的那張地圖上,都不需回家找資料看一眼。

    直到傍晚才不得不收工,有客戶留他喝一杯,他婉言謝絕,人家看在他傷臂的份上也沒強留,一口一聲好樣的,把他送走。

    楊巡不敢擠下班高峰的公交車,甯可吃力地步行回醫院。

    半路才忽然想起,哎呀不好,早上出門時候忘了留紙條跟小鳳說,不知道小鳳這一天會怎樣的着急擔心。

     楊巡急着趕路,恨不得一步跨回醫院。

    可此時一天計劃完成,滿心松懈,竟是沒法提起勁兒來,兩條腿似是踩在棉花上,軟軟地發飄。

    心裡想到,會不會是昨天開刀時候血流得太多,現在缺血了?再想到中午為了趕時間,隻在路邊店裡吃了幾隻餃子充數,現在早已饑腸辘辘。

    而手臂上被忘了一天的疼,此時又刺骨地席卷而來,痛得使勁走路的楊巡骨子裡地發顫。

     楊巡簡直是咬牙切齒才走完回醫院的一程,一背脊的冷汗。

    可回到住院病房,卻看到上面躺了一個不認識的病人。

    他才茫然着,一個老鄉沖過來急着道:“喂呀你都一天上哪了,你們小鳳都急瘋了,哭得死去活來。

    ” “她人呢?” “她哭了半天,等你半天還不來,醫生也不知道你去哪裡,要她辦了出院手續,她被老沈家的送回家去了。

    你到底去哪兒了?小鳳怎麼翻來覆去發瘋似地說你肯定是拿到錢就失蹤呢?老王煤礦那筆錢你拿到了?你怎麼拿到的……” 楊巡有些頭腦暈暈地問:“錢?我哪兒拿到煤礦那筆錢了?你們去拿了嗎?”一邊說着,一邊兩條腿自動朝外走,他要回家找戴嬌鳳。

     老鄉聽着不對,追出來道:“你臉色不好,要不要先找醫生打了針再走?” 楊巡道:“先回家看看,小鳳是個急性子。

    ”他都沒坐下,就急着往家裡趕。

    後面老鄉們看着議論,心說這兩口子算是怎麼了,好像裡面有大問題。

    聽戴嬌鳳的哭訴,似乎是擔心楊巡帶了錢抛棄她似的,可現在看來又不像。

    但也難說得很,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楊巡欠下一屁股債,姣美動人的戴嬌鳳心裡還能沒想法?下意識裡的,大家都對家中美妻的穩定性表示懷疑。

     楊巡又是走到醫院門外,被冷風一吹才清楚想到,戴嬌鳳哭訴的是啥意思。

    難道她懷疑他楊巡卷裹着八千塊錢逃走?他欠人家近十萬都不會跑,何況是才八千,他是那種人嗎?小鳳這叫急得啥啊。

    可再一想,自己也是不對,早上急急偷跑,都沒與還睡着的同鄉打聲招呼,害小鳳胡思亂想。

     他累暈了的腦袋裡也沒别的想法,就是快快回家。

    外面天色已暗,行人已經稀少,楊巡有些本能地往回趕着,路上不可避免地又是摔跤,又是本能地避免碰到傷臂。

    趕到自家居住的居民樓底下,已經終于沒了力氣。

    他扶着樓梯把手順勢坐到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氣,正好一個鄰居也是上樓,見此做了回好人,把他扶到家門口。

    但是,楊巡看着漆黑一片,沒透着一絲光的家門,心中卻是無力,難道小鳳沒在裡面? 他開門進去,果然,裡面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他叫了幾聲“小鳳小鳳”,可沒人回答。

    他又急又累,打開電燈又看,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