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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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嗎?” 丹泊想想,說就像你本來跟我割草,後來又跑去跟别的男人割草一樣? “呸!”表姐啐他一口,“你一小娃娃算是男人嗎?” 這年夏天,表姐就已經十二歲多了。

     丹泊就說:“那我娶你!” 表姐揪住他頭猛搖幾下,然後腰裡纏了繩子,手裡提了鐮刀上山割草。

    又一個夏天在綠草在風中翻滾,銀色的波浪一下下波動到很遠的地方。

    草很洶湧,拍擊着小孩子的小小心事和一點甜蜜的惆怅。

    那個麻風女人在他們平常割草的地方割草! 如果世上真有鬼魂,那麼,這個女人就是丹泊心目中的鬼魂。

    她在整個村子的生活之外,但又若隐若現,确實存在。

    就像死人一樣,以前也是村子的一員,從被送進人民政府的麻風醫院時就算死了。

    這個女人卻又十分美麗。

     丹泊問:“她還要割草?” 表姐說:“咦?她沒有奶牛?” 丹泊還想說什麼。

     表姐說:“噓!”兩個孩子就看女人割草。

     那女的姿勢是多麼柔軟而優美啊。

    大片大片的青草倒伏在她的腳前。

    女人割草的地方在一條小路邊上。

    這條路是舅舅上山打獵的必經之路。

    舅舅上山時,做出誰也沒有看見的樣子。

    麻風女人注視着獵人的背影。

    這身影消失後,她也就收了鐮下山去了。

    丹泊說:“她連一根青草都不帶走,又割草幹什麼?” 表姐說:“她想偷走一個男人的心。

    ” 丹泊把這話告訴母親。

    母親就說:“你表姐能幹懂事,我喜歡她。

    ”母親還說,“不知我有沒有那個福氣。

    ” 這話,丹泊已在磨坊守夜時,講給舅舅和表姐聽。

    舅舅端着茶碗大笑。

    這時,舅舅已經跟那個麻風女人來往了。

    人們告誡他那樣的人不可接近時,他臉上的傷疤抖動了一下,說:“共産黨把我們這些人也都換了一遍,還有一個病人會醫不好?”這句話一段時間就成了工作組收集到的新格言。

    在各種說明反封建成果的文件、彙報、總結中一再引用。

    舅舅并不知道自己還了俗之後在語言上有如此造就,但他知道自己需要糧食和女人。

    他把兩袋麥子放在毛驢背上,又在挎包裡裝上鐵錾、木錘、肉幹和一點點淡酒。

    他又把兩床牛毛毯子綁在丹泊身上,說夥計,我們走吧。

     丹泊說:“我去叫表姐。

    ” 表姐來了,對舅舅吐吐舌頭。

    舅舅就在毛驢屁股上猛拍一掌:“走吧,夥計。

    ” 一路上,表姐喋喋不休:“舅舅,外公怎麼不要你放羊了?” “你打獵的時候看見路邊有個割草的嗎?” 舅舅就說:“女孩子家,耍弄舌頭。

    ” 表姐就又把舌頭吐了出來。

     而磨坊所在的地方是多麼的美麗!好像清澈的水流把夏天的綠意與陽光全部帶到了這裡。

    水閘那裡,晶亮的水高高飛濺。

    表姐用箭竹紮成掃磨坊,舅舅用繩子一頭拴在腰上,一頭拴着石磨,從台子上卸下,挪到陽光裡。

    山谷裡,響起木鍵敲擊鐵錾的聲音。

    舅舅要用大半天時間才能給石磨開出新齒。

    丹泊把毛驢拴在有大片樹陰的地方。

    表姐拉着他鑽進樹林撿柴火。

    夏天,樹林裡幹柴不多,加上沿着溪流的草地上到處是成熟的草莓,他們在林子裡耽擱了不少時間。

     麻風女人也到了磨坊邊上。

    她坐在地上紡毛線,手中的紡錘不斷旋轉。

    舅舅在給石磨開齒。

    兩人中間隔着很大的一片草地。

    草地上點綴着細細的草莓花。

    麻風女人看見兩個孩子時,笑了一笑。

    丹泊和表姐也仔細端詳這個女人。

    這女人很美,而且不像人們傳說的那樣沒有眉毛和手指。

    表姐就對那女人勉強笑了一笑。

    她又踢丹泊一腳,表弟也迫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