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鹿人的故事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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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賴。

    他獨自念叨着。

     在幾裡外一個加油站旁的小酒館裡飽餐了一頓,他還耿耿地回想着大學生那不屑的神情,同時細心地把一些罐頭食品及酒瓶用尼龍繩紮好,盛進帆布背囊。

    啧啧嘴,表示滿意了。

    又哼一聲:無賴。

     回到寨裡,正看見一柱塵土飄散。

    一身塵土的桑吉正擡腿翻下貨車車箱。

    他站在桑蒂面前,說:“哼!” “哼!哼!”桑蒂不客氣地回敬。

    之後,便找了一家人屋子,在樓頂上坐了。

    讨了幾碗茶喝,幾個髒乎乎的孩子叽叽喳喳圍着他吵。

    老太婆出去一陣便帶消息回來。

    他賞了兩塊錢給那些娃娃。

    老太婆告訴他,此時支部父子下地扯草去了。

    這是他們不高興的表示,高興時是從不下地的。

    另一個鄰居老婆子告訴他:鄉裡武裝部長到縣上去了,桑吉又跟到縣上,就遇到妹妹阿滿兩口子正在打架。

    說阿滿這次發了瘋地大吵大鬧。

    在兩個夜晚,她都坐在小酒館中間一動不動。

    她竟告訴了她那當武裝部長的男人:她喜歡過其他男人,現在心也不在他身上。

    “要麼你殺死我,我一聲不吭。

    我活該!要麼你自己識趣,滾開。

    ”武裝部長便醉了酒,四天頭上還不能醒轉來。

     “告你是告不倒了。

    ”老太婆又斟了茶,“一分地,他那支部的權力就給取掉了。

    這個把女兒進貢換來的大山一崩,護林員那差事怕是也要丢了。

    作孽,作孽。

    ” 他想起幾天前和哥哥康若松在她小酒館裡吃酒時,還看不出阿滿到底有什麼心事。

     “喝吧。

    ”康若松舉舉酒杯。

     “喝。

    ”桑蒂也舉舉杯子。

     杯裡厚厚的一層泡沫悄聲崩裂,褐色的酒液到口有些苦味。

    泡沫還沾了一些在胡子上。

    端茶上來的阿滿放肆地笑了。

    桑蒂咧咧嘴唇,卻沒有笑出聲來: “你,這樣對待剛出監獄的英雄?” 女人又笑得彎下腰去:“是英雄早把我抱上棗紅馬背搶走了。

    ” 康若松嚴肅地皺緊眉頭,顯得和這氣氛格格不入,眼光裡摻雜着痛苦與孤獨。

     阿滿止住笑,沉默一陣。

    迅即一揚臉說:“康若松,不要用神仙的眼睛看我們。

    ” “什麼?” “不要從上往下那樣看人。

    ” “哦……哦哦。

    ” “我上廟裡進過香。

    ”桑蒂突然說。

     “哦,你。

    ”她把手放在他肩上,撫弄一陣。

     “我不懂。

    ”康若松氣惱地說。

     阿滿呆立了一陣,又開了一瓶酒,倒在杯裡黏稠而紅亮。

     “好葡萄酒!” “哥哥桑吉在這裡招待人家一頓,也是這酒,換了幾顆公安制服上的扣子。

    ” “跟你父親一路貨色。

    ”桑蒂說。

     康若松踹弟弟一腳。

    給阿滿看見了:“叫他說完,我并不介意。

    ” “我說完了。

    ”桑蒂笑笑。

     她倚着櫃台,按下錄音機鍵子,豎在牆角的音箱發出低沉的咝咝聲,其中還有着砰砰的電子管的爆裂聲。

    一陣猛烈的鼓聲從牆角滾蕩過來。

    兩兄弟慢慢從杯裡啜飲酒漿,阿滿随着節奏扭動起來。

     這時鼓聲輕柔而悠遠,一隻木管如泣如訴。

    一時鼓聲又趨激烈,一個女人激越的歌聲後,是一群男子雄沉的嘶吼。

    阿滿脫掉外衣,動作放肆奔騰,臉孔被一種激情扭歪,貼近褲帶的襯衣紐扣繃開,肚臍時時露出。

     桑蒂又給自己杯中斟滿了酒,康若松則吃力地揮揮手。

    阿滿扭動到錄音機前,按下鍵子。

     “其實,”康若松猶疑了一下,“其實,那樣沒什麼。

    ” “跳舞?” “我是說桑蒂進廟去的事。

    ” “進墳墓也就那麼大回事。

    ”桑蒂幽幽地說。

    額頭上堆起幾條深深的皺紋。

    阿滿看他一下顯出那麼一副蒼老相,沙啞着喉嚨,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