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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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年雷剛的五叔判了刑,竟能越獄出來,至今還沒捉住的,蔡老黑算什麼事,誰肯下力氣去捉呀?恐怕派出所也是應付一下地闆廠,多半是王文龍去縣上找了吳鎮長,吳鎮長不想讓這事捅到全縣,吳鎮長才讓派出所出來管管,派出所不管不行,雷聲大雨點小,應付一下罷了。

    西夏聽了,心想但願這些話都是真的,蔡老黑是不對,是應該處罰的,但派出所真若抓住了蔡老黑,要打要關,高老莊的人與地闆廠的矛盾就更大了,以後工廠也越發難在這裡開辦了。

    但西夏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子路,也不與子路提說蔡老黑。

    到了修子家,背梁的屍體還停在院中的靈棚裡,靈棚裡沒有焚紙和燒香,連蠟燭也未點燃,已經有工廠的那個姓方的和派出所的人同修子在屋裡再次談判,修子仍是連哭帶叫:“不給五萬,也得給三萬吧,三萬不給總得給兩萬呀,還是一萬五我就不埋,他臭了就臭了,臭得蛆滾了蛋蛋那是廠裡的事!”子路和西夏就在靈棚裡燒了紙,焚了香,又掏出二百元錢算是上的禮錢,讓旁邊人轉交給修子,便退出來走了。

     天已經黑下來,鎮街邊的人家,牽回了在地裡勞動了的驢在門前打滾,雞開始進雞棚或者沒棚的就飛到了門前的樹枝上縮成一團栖去。

    出了鎮街往蠍子尾村的路上,四下無人,子路掏了東西撒尿,就尿在當路上,還搖晃着寫字,就聽見老遠裡娘在喊:“石頭,石頭一一!子路—子路!”忙收拾好褲子,見娘披頭散發地跑過來,見着他們,撲塌坐在地上,說是石頭不見了,就嗚嗚地哭。

    子路和西夏忙扶起娘,問是怎麼回事,娘說:“你們走後,石頭還坐着輪椅在院裡的櫻桃樹下,我說石頭,奶到你狗鎖叔家借些辣面去,回來給咱做辣子油餅吃!石頭還說‘嗯’,可我借了辣面回來,石頭就不見了。

    輪椅還在櫻桃樹下,人不見了,我以為誰抱了他出去玩了,也沒在意,可在廚房和着面,覺得不對,出來到左鄰右舍去問了,根本沒人抱了石頭去玩的……”娘說着,渾身發抖,又嗚嗚地哭,又站起來喊:“石頭——!石頭——!”田野裡沒有人,有一隻狗立在那邊的水渠上汪汪地叫。

    娘就往狗那兒跑,但水渠裡并沒有什麼,那狗又跑遠到三丈外的樹下叫,娘又跑過去,還是一無所有。

    子路就撿了石頭把狗打跑了,說:“娘,娘,你不要急,鄉裡沒有多少汽車不怕他被撞着,也沒狼呀豹呀的,不會出事的。

    他是走不成路,能去哪兒,是不是藏在院子的什麼地方故意吓你哩!”三人跑回院來,把牆角的玉米稈移開,把雞棚打開,又去了廁所,磨棚,甚至還用棍攪了攪門前屋後自家的和鄰居的水尿窯,都沒有見着石頭。

     子路和西夏也有些慌,翻動那輪椅,輪椅好好的,椅下是一張畫成的畫,畫面上畫得密密麻麻,似乎很亂,子路看不出畫了什麼。

    西夏又看了一會兒,終于發現順着看是一條龍,龍盤來繞去,龍身上有一棵向日葵,龍須長長的是兩根繩子,一個人雙手抓着龍須作牽引上升狀。

    把紙又倒過來,則有一棵樹,樹沒有長任何葉子,也是彎來彎去,樹根有一隻青蛙,旁邊就是坐着卧着有下棋的,有吃飯的,有抱在一塊打的,有兩隻雞,雞在啄仗。

    西夏想,龍和那個向日葵可能是代表天吧,人獸可能代表地吧,她突然覺得石頭是沒事的,說:“沒事,娘!”娘說:“怎麼沒事,這孩子平日不出門的,他舅死了也不肯去的,他能到哪兒去,怎麼是沒事?”西夏卻說不出為什麼會沒事。

    子路說:“去他舅家不可能,去蔡老先生那兒也不可能,會不會是菊娃回來了接走的?”西夏就不敢堅持說“沒事”的話,子路就轉身向雜貨店跑去,約摸有半個小時,滿頭大汗地和菊娃返回來,菊娃說她沒有接石頭,誰也沒有把石頭給她送去。

    一家人就慌了,菊娃提出要報案,自個兒就去了鎮街派出所。

     消息很快傳遍村子,村裡人差不多來家裡問情況,娘隻是哭,一聲一聲叫喊着石頭,說石頭要是沒了,她也就不活了,竟一頭往牆上撞。

    衆人忙抱住,千說萬勸,就等菊娃回來。

    菊娃終于回來了,她說:“是土匪蔡老黑幹的事,娃就在他手裡!”原來菊娃在派出所剛剛報完案,王文龍也去了派出所,說白雲寨一個賣木頭的人給他捎了一封信,竟是蔡老黑寫的。

    蔡老黑信上寫得明白,是他綁架了石頭,要放還孩子必須有兩個條件,一是地闆廠兩天内将五萬元賠償費交給修子,二是不賠償五萬元就遷出高老莊,何去何從,二者擇一。

    衆人聽了,又驚又氣又喜了,說:“這就好了,蔡老黑也疼愛石頭的,他不會傷了孩子一根毫毛!”娘說:“這天殺的土匪,你扳東牆補西牆,就這樣為背梁謀事?你是想不出個辦法了?!”衆人說:“這倒真是個好辦法!”就拿眼睛看菊娃,菊娃臉就紅了,子路也返身去了卧屋。

    西夏取出紙煙來,一一給衆人散了,說:“隻要石頭有下落,這人心裡就踏實了!我想他蔡老黑再是惡人,諒他也不會傷着孩子的。

    謝謝大家關心,夜也深了,大家回去歇着吧,出不了兩天,石頭就回來,我們抱了孩子給你們去磕頭呀!”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