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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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想起那雨夜在商店遇到的事,臉上有了愠怒,但遂之牙咬了下唇,頭搖了搖,不說了。

    菊娃卻說:“就是有那事,咱一不是人家父母,二不是她的丈夫,咱管得了人家?能幫忙就要幫忙,她折騰了這麼多年,也是不容易哇!”子路當下同意就去找江老闆,西夏卻拉住,讓換了衣服,說衣服領子那麼黑的。

    菊娃說:“他不洗衣服不說,讓他脫髒衣服倒也像要殺他似的,不逼着就是不脫,現在還是這個樣?”西夏拉子路到了卧屋,西夏說:“我和你吵了一仗你也是不肯去的,她來才說了一句你就去呀,到底聽話麼!” 娘和西夏、菊娃去了南驢伯家,子路卻并沒有完成他的使命,直到天徹底黑下來,才從江老闆住着的旅店裡回來。

    他去的時候江老闆是沒有在旅店的,打問了一通,才知道蔡老黑把他叫到家喝酒去了。

    子路要回來,又怕回來西夏、菊娃說他沒用,卻也不想去蔡老黑家。

    後來托旅店的人去蔡老黑家把江老闆叫出來,沒想蔡老黑竟一同過來,還提了酒,子路就不好立即走開,硬着頭皮三人又在旅店裡喝。

    蔡老黑當然一直在說蘇紅的壞話,子路如坐針氈,借上廁所,把江老闆叫出來,講了讓他為蘇紅更正的話,江老闆醉醺醺的,說這不可能:她蘇紅就是妓女,我怎麼給她平反,開個大會宣布,還是貼一張海報?!氣得子路當時離去,也未去旅店與蔡老黑告别。

     江老闆未能出來為蘇紅消除影響,蘇紅知道後也不再窩在房間裡哭,穿了最時髦的衣服,臉上塗了脂粉,偏往鎮街上走動。

    鎮街上的人雖指點了她說是道非,但見她這般模樣,倒也多少疑惑起江老闆的話的可靠性。

    蘇紅在那些理發店、小百貨商店、小旅館、小裁縫店召集了十多位女掌櫃的,全都穿得十分鮮豔,嘻嘻哈哈,排着隊兒橫走,将不去廠裡上班而運磚的人的除名布告貼了三處。

    針尖對了麥芒,被除名的人自然而然和蔡老黑捆在了一起,很快高老莊有了新的是非,說蘇紅是妓女,和她一塊走動的那十幾個理發店、百貨店、旅館、裁縫店的女主兒都是妓女。

    所謂的勞務輸出,是蘇紅在省城當妓女發财了,她就回來把本地的良家女子又勾引到省城去歌舞廳當三陪,這些被引誘學壞的女子也掙錢了,再回來勾引另外的女子去省城,如此惡性循環,要不,她們怎麼去那麼一年兩年就全發了,回來辦這麼多的店鋪?這些風言風語似乎很有道理,聽到的就都信了,掰了指頭算那些女子,誰誰原本去省城前是有了未婚夫的,後來就退婚了,誰誰雖未在鎮街上開店,又是結了婚的,卻不好好在婆家過日子,動不動就又到省城去,一月半年地不回來:她們是在省城吃得好,穿得好,見的男人多,當然是過不慣山裡的日子,對自己的男人沒興趣哩!街中段的“迷你理發店”的掌櫃叫安梅,店裡生意好,日月倒殷實,丈夫聽了謠言,就回來追間安梅那些年在省城到底是給人當了保姆還是當了妓女,小兩口鬧開來,丈夫抓着妻子的頭發在街上打。

    而菜花的二哥,也跑去找蘇紅,問蘇紅是不是把菜花勾引到省城去當妓女了,立逼了讓蘇紅寫信催菜花回來。

    數天裡,高老莊亂成了一鍋粥,人大代表的選舉作了統計,王文龍沒有選上,蘇紅更是票少得可憐,白塔繼續在修建着,磚瓦窯上,牛川溝裡時不時就響起了鞭炮聲。

     這一日,縣政府的黃秘書來到了高老莊鎮政府,黃秘書是曾經撰寫過地闆廠的先進材料的,而且領着攝影師為王文龍和蘇紅拍照了大幅彩相挂在縣大街的宣傳欄上,但黃秘書這次并沒有去地闆廠,小車直接駛進鎮政府大院。

    吳鎮長和黃秘書在辦公室裡關門談了一上午,鄉政府看大門的高有糧盡職盡責地坐在門口,狗大的人也不讓進。

    其中信用社的賀主任和派出所的朱所長被電話通知去過,但吃飯的時候,賀主任和朱所長卻沒有被留下吃飯,偏是派人将子路西夏和蔡老黑邀去。

     西夏是清早起來去蔡老先生家要接石頭的,石頭卻不肯回來,她隻好帶回了石頭新畫的一沓畫,與子路坐在堂屋裡一張張分析觀賞。

    西夏感興趣的是有一張畫着一群人,人都是符号一樣的形狀,又幾乎都是男人,沒有女人,每個男人的雙腿間有一條線端直直地伸出來。

    子路說這條線是腿,畫的是三條腿的人,西夏說畫的是生殖器,有崖畫的特點,她是讀過一本關于新疆發現的崖畫拓片的,上面的形象大緻就是這樣。

    子路再看了看,就罵石頭這孩子怎麼畫了這些?小小年齡倒有性意識,可惜他沒生活,哪有這麼長的東西?西夏說,你不能用平常人和平常畫的眼光來對待石頭與他的畫,他畫的或許真有其事,隻是不是現在人,是古昔的人吧。

    子路說:“我看你也神神經經了!”西夏說:“孩子倒沒性意識,是你有性意識,說長論短的!即就是孩子是胡亂畫的,崖畫也是古人胡亂畫的?你的東西小倒怪人家的東西大了?!”子路說:“我是人不是驢!人是進化了的!”西夏說:“屁進化,退化喽!”晨堂提了塊磚進了院子,問:“有人沒?”西夏出來,快活地說:“哪兒弄的畫像磚?”晨堂說:“我去小爐匠那兒看熱鬧,小爐匠讓我把金戒指捎回來給你,一扭頭,我瞧見他家櫃底下有這麼個舊磚,就給你要了過來!”西夏收了戒指,又把畫像磚旋轉着看了幾個來回,磚面上刻着一條龍的,卻剝脫得僅能看見一個龍頭,一隻爪子,一截有鱗的身子。

    西夏說:“這倒不像是元宋的,像是唐磚,是唐磚。

    ”晨堂說:“好不?”西夏說:“好!”晨堂說:“人家是不給的,我給了他些錢硬拿走了!”子路出來說:“多少錢?”晨堂說:“不多。

    隻要嫂子喜歡這東西,錢算個啥,不說錢了,權當我送嫂子的!”西夏說:“這不行,哪能讓你出錢?多少?”晨堂說:“五十元。

    人家要一百,我給了五十元。

    ”西夏掏了五十元給晨堂,晨堂說:“知道不,縣上來人帶了文件啦,王文龍蘇紅沒有選成人大代表,卻成政協委員了!這政協委員就不選舉?”子路說:“你怎麼知道?”晨堂說:“啥事能瞞過我?早上八點半小車進了鎮政府院子,九點鐘副鎮長就出來啦,他是坐縣上的小車去的地闆廠。

    九點四十地闆廠響的鞭炮聲,十點半街上有了‘縣政協委員王文龍蘇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