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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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人類身上。

     我感到全身冷汗直流,不敢置信。

    我腦中甚至浮現了一個念頭,該不會是這個男人對我施展催眠術吧。

    沒錯,一定是這樣。

     “就是這樣。

    過去它們都隻是生長在城市裡。

    但最近已開始長在人類身上。

    不過,身上長草的人自己卻仍未發覺。

    再過不久,雜草将會破壞他們的内髒和精神。

    ” 沒辦法為他們除草嗎? “有困難。

    要碰觸别人的身體,可不像對付大樓牆壁那麼簡單。

    我們目前也正在找尋因應之道。

    ” 這時候,有名全身色彩鮮豔得令人為之瞠目的男子朝我們走來。

     是名一略顯福态的男子,但已看不出他的表情和年紀。

    從他襯衫衣領内長出閃閃發光、忽綠忽紫的蕨葉,看起來宛如獅鬃一般,頭頂長出濕漉漉的紫紅色長莖,像極了孔雀羽毛,臉上覆滿了常春藤,看似嘴巴的部位,則塞滿了黑色的雜草,看上去猶如劍山。

     這名男子揚手和錯身而過的人們打招呼,手裡捧着紙袋,神色自若地走在道路上。

    感覺周遭沒人特别注意他。

     “好慘啊,他已經沒救了。

    一旦變成那樣,就隻能束手無策了。

    ” 他一臉吃驚地大聲說道。

     我臉色蒼白,目送着這名男子從我面前走過。

     我們該怎麼做才好? 我無力地望着身旁男子的臉。

    他并未看着我,隻是嘴裡叼着煙,靜靜地目視前方。

     “珍惜自己的每一天。

    好好睜大眼睛,将耳朵掏幹淨淨,不要忽略眼前任何一處角落發生的事。

    這麼一來,你的背後就不會長出草來。

    身上沒長草的人,會清除長在這世上的草。

    ” 我不自主地轉頭想看清楚自己的背後。

    我伸手摸自己的背。

    什麼也沒有。

    我放心地籲了口氣。

     “把你給吓壞了。

    得稍稍讓你放心一下才行。

    ” 他再度邁步前行。

     我感到意志消沉,無精打采地跟在他身後。

     我們兩人默默地走在車輛呼嘯而過的道路上。

    穿過高樓大廈間的平地,再度走向車站。

     “你看。

    ” 我在他的叫喚下擡起頭。

     布滿常春藤的那家飯店牆壁上,現在有十個人左右攀附其上。

    他們以俐落的身手将常舂藤刮除。

    牆上的常春藤泰半已被清除。

    見識過他們可靠的工作幹勁後,心情也随着開朗許多。

    一旦長草,隻要動手将它清除即可。

    就像東西髒了,洗一洗就行了。

     我知道他一直在一旁觀察我的表情。

    沒想到這個人心思還挺細膩的。

     白日将盡。

     約定的采訪時間已接近尾聲。

     空氣開始變得清澈,吹起陣陣落寞的晚風。

     我朝車站走去,内心不斷交戰,想将心中湧現的不安趕跑。

     我們所行走的街角,也長有那種詭谲不祥的雜草,不斷映入我眼中。

    這時候,我身旁這名男子會很俐落地為我除草,但我不知道當自己獨自一人時該如何是好。

    我現在已經能夠清楚地看見雜草,今後我面對它們時,難道一定得這麼戰戰兢兢嗎?還是,我也得一同“除草”才行?非得噴灑噴霧膠水,用腳底來刮除雜草不可嗎? 我胸口充塞着一股深沉黑暗的不安,拖着緩慢的步伐默默前行。

     “那麼,後會有期了。

    ” 我們來到一開始碰面的地方,他掀起頭上的探險帽向我緻意。

     “謝謝您。

    ”我報以無精打采的笑臉。

     這時,他取下背包,不急不徐地取出那個綠色的小圓筒。

     “你看一下這個。

    我說過,有時會很想看些漂亮的東西,現在你應該能明白我這句話的含意了吧?看過這個之後,你就能保持暢快的心情回家了。

    ” 我将萬花筒拿在手上,朝它凝視了半晌。

     他點了點頭,向我催促。

    我将眼睛湊上前。

     猶如美夢般的色彩在眼前延展開來。

     啊,多美的顔色啊。

     我看得如癡如醉。

     五顔六色在躍動着,發出愉悅的歡聲,仿如浪潮湧來,舞向高空。

    不久,猛然轉為一整片的花田。

    醉人的芳香、快意的和風、觸感有如蠶絲的花瓣。

    從未見過如此令人目眩神迷的花田。

    不,感覺很久以前,父母帶着年幼的我攀登某座山巒時,似乎也曾見過這樣的風景。

     我猛然回過神來,從萬花筒中移開視線。

     傍晚的人潮、餐館的霓虹。

    我獨自一人站在原地。

     一如往常的風景。

    昔日我所熟悉的景緻。

     我不經意地擡頭仰望。

    已升至高樓頂端的皎潔明月,上頭看起來好似綻放着一朵又一朵的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