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蘭沒有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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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皮肉之中。

    拉姆·拉爾将一躍而起,扯掉毒蛇摔到地上,踩住它的頭。

    這時,它已是無害的了,它的毒液已經排洩完。

    最後,拉姆·拉爾将以一種厭惡的姿态,将踩死的蝰蛇遠遠甩進康默河裡,河水會把這個罪證帶到海裡去。

    這也許會引起懷疑,但也僅此而已。

     剛過十一點,哈爾基尚·拉姆·拉爾借稱去找一把新的大錘,趁機打開飯盒拿出咖啡罐。

    他旋開蓋子,把裡邊的東西抖落到挂着的外套的右邊口袋裡。

    不到一分鐘,他又回去幹活了,沒人注意到他的行動。

     午餐時,他覺得吃不下飯。

    大家與平時一樣,圍着火堆坐成一圈。

    幹裂的舊木闆燒得噼啪作響,水壺裡的水在火上咕咕地沸騰着。

    工人們像往常一樣說說笑笑,互相打趣。

    大個子比利狼吞虎咽地吃着他老婆給他準備的一大塊三明治。

    拉姆·拉爾早就選了一個火堆旁邊靠近那件外套的地方坐下來。

    他強迫自己吃飯。

    胸腔裡的心髒在劇烈地跳動着,他的精神也越來越緊張。

     終于,大個子比利把吃完的三明治紙袋揉成一團扔到火裡,打了一個飽嗝。

    他咕哝一聲站起來,朝他的外套走了過去。

    拉姆·拉爾轉過臉去看,其他人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大個子比利走到上衣旁,把手伸進右邊口袋裡,拉姆·拉爾屏住了呼吸。

    卡梅倫的手在口袋裡摸了一會兒,掏出煙鬥和煙葉袋。

    他開始把煙絲裝到煙鍋裡,發現拉姆·拉爾在盯着他。

     “你在看什麼?”他挑釁似的問道。

     “沒什麼。

    ”拉姆·拉爾說着,把臉轉向火堆。

    但他坐不住,于是站起來伸展一下身體,趁機把身子偏過去。

    他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卡梅倫把煙葉袋放回口袋中,又從中掏出一盒火柴。

    工頭點着煙鬥,惬意地抽了起來,然後信步走回火堆旁邊。

     拉姆·拉爾又坐回原先的位子上,難以置信地凝視着火焰。

    怎麼回事,他問自己,偉大的沙克蒂怎麼會這樣對待他呢?那毒蛇是她的工具,是按她的旨意帶來執行任務的道具,但她卻打退堂鼓,拒絕使用這樣的報複手段了。

    他轉過頭去,又偷偷看了那件外套一眼。

    在衣服襯裡的左邊緊靠接縫的最底部,有個東西動了一下,然後安靜了。

    拉姆·拉爾震驚得閉上了雙眼。

    一個洞,衣服襯裡中有個小洞,這把他的整個計劃給毀了。

    下午餘下的時間裡,他工作時一直恍恍惚惚,憂心忡忡。

     坐卡車返回班戈時,大個子比利·卡梅倫與往常一樣坐在前面。

    由于天熱,他把外套疊起來放在膝上。

    在車站前,拉姆·拉爾看到他把仍然疊着的外套扔到自己汽車的後座上,然後駕車離去了。

    拉姆·拉爾追上正在等公共汽車的湯米·伯恩斯。

     “告訴我,卡梅倫先生有家小嗎?”他問。

     “當然有,”這位小個子工人爽快地說,“老婆和兩個孩子。

    ” “他住的地方離這裡遠嗎?”拉姆·拉爾說,“我看他開着車。

    ” “不遠,”伯恩斯說,“在基爾庫利小區那邊。

    我想應該是加納威花園。

    你想去拜訪他?” “不,不,”拉姆·拉爾說,“星期一見。

    ”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拉姆·拉爾盯着正義女神那張沒有表情的臉。

     “我無意害死他的老婆和孩子,”他告訴她說,“他們并沒有傷害我。

    ” 女神從遠處凝視着他,沒有回答。

     這個周末,哈爾基尚·拉姆·拉爾都是在憂慮的煎熬中度過的。

    那天傍晚,他走到環路旁的基爾庫利小區,找到了加納威花園。

    這地方就在歐文羅花園旁邊,對面是沃爾本路。

    在沃爾本路的角落裡有一個電話亭,他在那兒逗留了一個小時,裝作打電話的樣子,觀察着路對面那條不長的街道。

    他覺得自己看到了大個子比利·卡梅倫的身影出現在某個窗口前,便記住了那座房子。

     他看到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從那屋子出來,與幾個朋友相會。

    一時間,他真想追上前去,告訴她此刻有個惡魔正隐藏在他父親的外套裡,可是他沒有勇氣。

     接近黃昏時,一位婦女提着購物籃從屋裡走出來。

    他尾随她來到克蘭德博伊購物中心。

    為了方便那些周六才領到工資的人購物,那裡關門較晚。

    那位婦女走進了斯圖爾特超市,她應該就是卡梅倫夫人。

    拉姆·拉爾跟着她走到貨架前面,他想鼓起勇氣走上去,告訴她家中的危險,但他還是不敢。

    畢竟,他有可能認錯人,甚至還有可能看錯了房子。

    那樣的話,人們就會把他當成瘋子帶走。

     那天夜晚,他沒有睡好,腦子裡老是浮現出那條鋸鱗蝰蛇的影子,它從外套襯裡的藏身處無聲無息地溜出來,在全家酣睡的房子裡遊走,帶去死亡的威脅。

     星期天他又去基爾庫利小區附近徘徊,而且認準了卡梅倫家的房子。

    他清楚地看到大個子比利在後花園裡。

    下午三四點鐘光景,他已經引起了當地人的注意。

    他意識到,他要麼得大膽地走到正門前,承認自己所幹的事;要麼就得走開,一切聽從女神的擺布。

    想到要與可怕的卡梅倫面對面,并且講出實情,說卡梅倫的孩子正處于緻命危險的威脅下,他簡直怕得要命。

    于是,他又走回到車站街。

     星期一早上五點三刻,卡梅倫全家起床了。

    這是八月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

    六點鐘時,全家四口人在房子後部的小廚房裡吃早飯。

    兒子、女兒和妻子都穿着睡衣。

    大個子比利已經穿好上班的衣服了。

    他的外套還在過道的衣櫃裡,整個周末都沒動過。

     剛過六點鐘,他的女兒珍妮一邊往嘴裡塞果醬吐司面包,一邊站了起來。

    “我去盥洗室。

    ”她說。

     “姑娘,先去衣櫃裡把我的外套拿來。

    ”她父親一邊說,一邊吃着盤子裡的麥片粥。

    過了一會兒,小姑娘拎着外套的領子回來了。

    她把衣服遞給父親,他連頭也沒擡。

     “挂到門後去。

    ”他說。

    女孩照辦了。

    但是外套領子裡沒有懸挂用的标簽,挂鈎也不是一顆生鏽的釘子,而是個鍍鉻衣鈎,非常滑。

    外套在鈎子上挂了一會兒,就滑落到廚房的地闆上。

    姑娘正要走出房間,她父親擡起頭來。

     “珍妮,”他喊道,“把那玩意兒撿起來。

    ” 在卡梅倫家中,誰也不敢與一家之主犟嘴。

    珍妮走回來,撿起外套在衣鈎上挂好。

    這時候,有個又細又黑的東西從衣服縫裡滑落下來,蜿蜒地遊到角落裡,在油地氈上發出了幹澀的沙沙聲。

    她驚恐地瞧着它。

     “爸爸,你衣服裡那東西是什麼啊?” 大個子比利·卡梅倫往嘴裡送麥片粥的動作停了下來,卡梅倫夫人從爐竈邊轉過身,十四歲的兒子鮑比也停止往吐司面包上抹黃油的動作,朝這邊看過來。

    那小東西盤曲在一排櫃櫥旁的角落裡,緊緊弓着身子,一副防衛的樣子。

    它盯着周圍看,小小的信子在快速地一伸一縮。

     “天哪,這是一條蛇。

    ”卡梅倫夫人說。

     “别犯傻了,老婆子,你難道不曉得愛爾蘭沒有蛇嗎?人人都知道。

    ”她丈夫說,放下勺子,“是什麼東西,鮑比?” 盡管大個子比利在家在外都像個暴君,但他對兒子的學識還是有點敬佩的,兒子在學校裡學習成績很好,知道不少奇聞趣事。

    男孩透過他那貓頭鷹般的眼鏡看着那條蛇。

     “肯定是一條無腳蜥,爸爸,”他說,“上學期别人弄了幾條到學校裡在上生物課時解剖用,是從海對面搞來的。

    ” “我看不像是蠕蟲。

    ”他父親說。

     “無腳蜥不是蠕蟲,”鮑比說,“它是種沒有腳的蜥蜴。

    ” “那為什麼人們還管它叫蠕蟲?”他那不輕信的父親如此追問道。

     “我不知道。

    ”鮑比說。

     “那你他媽上學是去幹什麼的?” “它會咬人嗎?”卡梅倫夫人害怕地問。

     “根本不會咬人,”鮑比說,“它是無害的。

    ” “弄死它,”卡梅倫說,“扔到垃圾箱裡去。

    ” 他兒子從桌旁站起來,脫下一隻拖鞋,像拿蒼蠅拍似的握在手中。

    他光着腳向角落走去,這時候,他父親改變了主意。

    大個子比利擡起頭來,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等一等,别動,鮑比,”他說,“我有個主意。

    老婆,給我拿個罐子來。

    ” “什麼樣的罐子?”卡梅倫太太問。

     “我怎麼知道你有什麼樣的罐子?有蓋子的罐子就行了。

    ” 卡梅倫夫人歎了一口氣,繞過那條蛇,打開了碗櫃。

    她審視着裡面滿滿當當的瓶瓶罐罐。

     “有一個果醬罐,裡面裝着幹豆子。

    ”她說。

     “把豆子放到别的地方去,把罐子給我。

    ”大個子比利命令道。

    她把罐子遞給了他。

     “你要幹什麼,爸爸?”鮑比問。

     “我們工地上有個黑鬼,一個異教徒,他來自一個多蛇的國度。

    我打算跟他開個玩笑,一個小小的玩笑。

    把微波爐手套遞給我,珍妮。

    ” “你不必帶手套,”鮑比說,“它不會咬你的。

    ” “我不想碰那個肮髒的東西。

    ”卡梅倫說。

     “它不髒,”鮑比說,“它是很幹淨的生物。

    ” “你這個傻瓜,小子,你被學校裡教的那點東西弄傻了。

    《聖經》裡不是說,‘汝必須用肚子爬行,以土為生……’哦,何止吃土呀。

    我不想用手碰它。

    ” 珍妮把微波爐手套遞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