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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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站在太陽底下,張着嘴,他到底搞不懂這怎麼就不一樣?!這時候夏天智站在院門口,說:“二哥,從墳上回來,你咋沒去吃飯呢?”夏天義說:“我沒吃,客都散了吧?”夏天智說:“散了一半。

    ”就對夏風說:“你到你二伯這兒,也不給誰說一聲,到處在找你!”夏風已經猜出他爹的來意了,說:“有事?”夏天智說:“我給你說個事!”兩人就進了廈子屋,進屋還把門掩了。

    夏天義也沒有打擾,一直在院子裡等着,足足等了有半個小時,兩人才出來,夏天智黑了個臉。

    夏天義說:“這……”夏天智說:“二哥,你這裡還有沒有雞蛋?”二嬸說:“有的,讓啞巴去賣了買鹽和粉條的,啞巴懶得沒去。

    有三十顆吧。

    ”夏天智說:“都借給我。

    ”他把三十顆雞蛋一籃子提走了。

    過了半天,文成跑了來,夏風問演員們走了沒有,文成說走了,問那個王老師走了沒,文成說也走了。

    夏風說了聲好,就回去了。

    白雪沒有和那些演員一塊走,在卧屋裡生着氣。

    夏天智在院子裡吃水煙,也在生着氣。

    四嬸把夏風拉進廚房,一指頭戳在他的額顱上,說:“你給我惹白雪了?”夏風說:“誰惹啦?!”四嬸又說:“她老師對她說話惡聲敗氣的,白雪怕是心裡不暢,你說,人老老的了,脾氣咋那麼大的?”夏風卻說:“我爹又是咋啦,臉吊得那麼長!”四嬸說:“他要把一籃子雞蛋送給白雪的老師,送過了嫌送少了,自己生自己氣!”夏風想笑,沒敢笑出聲來。

     到了這一天,夏天智在他的卧屋裡寫各種臉譜的介紹,夏風在院子的癢癢樹下整理自己的素材筆記,家裡有兩個人在寫文章,四嬸說話不敢高聲,走路像賊一樣,輕手輕腳。

    她在廚房裡熬雞湯,香氣就飄出來,夏風放下筆,去廚房的鍋上伸了鼻子聞,娘偏不給他盛,将一碗端給白雪了,一碗讓他端給後巷的三嬸。

    夏風端着進了三嬸家院子,雷慶蹴在屋檐下的台階上吃紙煙,濃重的煙從鼻孔裡出來,順着臉頰鑽進頭發,頭發像是點着了一堆草,煙霧再繞上屋檐前葫蘆蔓架上。

    蔓架上吊着三個葫蘆,差不多葫蘆皮黃硬了。

    夏風說:“你回來啦?”雷慶是埋葬了夏天禮後第二天又去的運輸公司。

    雷慶說:“回來啦。

    ”沒有再說話的意思。

    一隻蒼蠅一直攆夏風,這陣就坐在碗沿上。

    夏風擡頭看了看葫蘆蔓架,三支蔓在空中搖擺,好如三支蔓在相互說話,但夏風就是尋不出個話題給雷慶說,他端了碗就進了三嬸住的廈屋。

     三嬸盤腿坐在炕上流淚。

    她自夏天禮死後,黑天白日一個人隻要坐着就哭,眼都哭爛了,而且得下個毛病,說話是同樣的一句話要說兩次,一次高聲,再一次低聲。

    見了夏風,說:“不讓你娘給我端飯了,還端啥哩,端啥哩。

    ”夏風說:“這是雞湯,我娘讓你趁溫喝了,過去和她啦呱話。

    ”三嬸說:“我不去,讓你娘跟着生氣呀,生氣呀。

    ”堂屋裡突然火躁躁地有了罵聲,是梅花在罵翠翠:“你滾吧,你滾得遠遠的,你看哪兒有野漢子你就滾吧!”翠翠哭着往出走,眼淚沖髒了畫出的眼影,眼睛像了熊貓的眼睛。

    雷慶嘩啦站起來,起了一股風,鷹抓小雞一樣揪住了翠翠的頭發,擂起拳頭就打,翠翠殺她似的叫喚。

    三嬸才喝下一口湯,喊道:“你還嫌這屋裡人沒死夠嗎?”又低聲說:“死夠嗎?”雷慶手沒有停,打得更狠了。

    梅花就跑出去把翠翠奪開來,哭着說:“你要打她打死呀,你男人家手重,她招得住這樣打?”翠翠趁機從院門裡跑出去,梅花就倒在地上号啕大哭。

    夏風出來,雷慶又恢複了原狀,坐在那裡吃紙煙,剛才打翠翠使他也傷了力氣,呼哧呼哧地喘,突然又吼了一聲:“你哭你娘的×哩?!”轉身進了堂屋,啷一響,把一個搪瓷臉盆踢了出來。

    夏風便把三嬸背到了自己家來。

     三嬸給夏天智訴苦,眼淚流得長長的,說人常說福不雙至禍不單行這禍咋真的就不單行,可她想不通的是這禍就降在她這一家頭上,是老天要來滅絕呀?原來雷慶去了公司,公司沒收了他的駕照,分配他到後勤上,後勤上又不給他安排活,不安排活就沒有補貼,他是昨天一氣之下回來呆在家裡了。

    而翠翠也是添亂,今早起來突然要去省城,說萬寶酒樓上住着一個城裡人介紹她到省城一家美容美發廳打工呀,梅花不讓去,她偏要去,就打鬧開了。

    三嬸說着,喉嚨裡呼噜響一下,又呼噜響一下。

    夏天智倒不知說什麼勸她,端起水煙袋吸,紙媒沒有了,喊夏風把紙媒拿來,四嬸說:“火柴在這兒的,你不會用火柴點?”夏天智說:“我偏要紙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