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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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頭說完了,仰頭朝空中呸呸吐了幾口唾沫,又讓我也呸呸地吐,“甭讓鬼魂尋着話附在咱身上了!”) 沙河子發生的事畢竟地點遠,時間又早,而山中的呐喊聲和車馬号角的嘶鳴聲卻讓我大感興趣,就鼓動着舅舅和爛頭去看看聲響發作的地方。

    這時天色已暗下來,我們向東邊的那個山梁上走,山梁上長滿了樹,山梁下去分成兩面土坡,兩面土坡緩緩漫下形如人伸直的兩條腿,而土坡分岔處,也就是山梁下去突兀着一個石包,石包上一圈長着樹和藤蘿,中間卻是空地,空地上沁出了山泉,水便從石包上流下去一直流過土坡,溪水如線,白花花閃亮。

    呐喊聲再沒有出現,我拍攝了幾張照賺,雖然知道光線效果很差,但好賴也要拍的。

    “你瞧瞧這山勢,是不是個好穴地?”舅舅說。

    我看不出山梁的奇特處。

    爛頭說:“像不像女人的陰部?”這麼一指點,越看越像。

    “你們也會看風水?”“看風水是把山川河流當人的身子來看的,形狀像女人陰部的在風水上是最講究的好穴。

    ”爛頭就說怎麼看怎麼看,你倆聽着,我死了就把我埋在這兒!舅舅猛地捂住爛頭的嘴,說:狼! 果然就在石包上的水泉邊坐着了一隻狼的。

    狼是在哭,氣息一長一短,哽咽得特别傷心。

    我們都閉住氣了,輕輕地蹴下身,我終于看清坐着的狼的身邊并不是一塊石頭,而是平躺着的另一隻狼。

    狼哭了一會兒,用爪子打打那平躺的狼,平躺的狼動也不動,坐狼就又哭。

     “那隻狼死了。

    ”舅舅說。

     緊接着,又一隻狼出現在了水泉邊,低着頭,來回地轉圈後揚了頭嗚地一叫,又來了兩隻狼。

    這兩隻狼幾乎并排走過來,步伐趔趔趄趄地要倒。

    四隻狼就圍着死狼哭。

     “不要開槍啊!”我趕忙低聲提示着。

     “沒有帶槍,”舅舅說,“看見左邊那個狼了嗎,那是昨晚來的大狼,左邊和右邊最後一隻同死狼是這一帶的狼,編号是三号,七号,八号。

    昨晚上那大狼是九号,另一隻是十号,它們原在龍王山的,怎麼也到這兒了?小青呢,不見那狼崽子了。

    ”我跪在了地上,将相機鏡頭對準了狼群,光線模糊不清,我還是按了一下,但相機又出毛病了,我這台相機本來是名牌貨嘛,怎麼每一次為狼拍照的關鍵時刻就出毛病!我使勁搖晃了幾下,再試時,它又好了,就一連按了十幾下快門。

    我知道這是一隻狼死了,死掉的狼是不是老道說的曾讓他看過病的狼呢,反正它是死了,活着的狼在哀悼它,舉行葬禮。

    我隻說狼像人一樣會用爪子在地上刨坑,然後把死狼埋下去,但四隻狼突然一起撲上去開始用口用爪撕裂死狼,死狼像是一塊豆腐似幟,幾乎經不住撕裂就分成了數塊,然後狼們就抖動着身子吞食,或許是噎住了,揚着脖子左右扭動。

    整個過程,我拍照了幾乎一個膠卷,但舅舅和爛頭卻再也忍耐不住了,我剛要再換一個膠卷繼續拍照,舅舅大聲地呐喊了:“狼——!”喊聲震蕩着山谷,像滾動了暴雷,一個聲浪也在回撞着:狼狼狼狼狼狼。

     我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他們卻已從樹林子裡往下跑,黑黝黝的樹林子裡沒有路,便響起了樹枝的折斷聲和亂石的滾動聲。

    而狼群突然停止了吞噬,全坐在那裡支楞了腦袋,也就是腦袋那麼左右一擺動,倏忽間不見了。

     等我連跑帶滾地也到了石包上,舅舅和爛頭在那裡查看現場,水泉邊被吞噬的狼除了幾根狼骨和一攤稀糞外,肉塊沒有,連一團皮毛也沒有。

     在紅岩寺住過了第四天,我發現老道士的臉色越發青黃,後來他的全身都黃得像黃裱紙一樣,幾乎透了亮色。

    他已經不能坐在那裡了,因為肚子凸脹如鼓,敲着就發出空音。

    舅舅就拉我到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