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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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同夥同志嗎?我們為什麼出來,都是為了治病,你沒見你舅舅在生龍鎮的精神多好,從鎮上出來身體又變得虛弱嗎?”我說:“我護狼還不是為了人,狼全殺完了,那人不就變得更虛弱了嗎?”爛頭肯定是舌戰不過我的,他說:話有三說,你們文人就會巧說!最後我們都吵累了,坐下來,爛頭向我發出最後通牒:他可以陪我完成任務,但不允許我把舅舅的事如實彙報給專員。

    我同意了,但也約法兩章給他:一,以後不能再殺狼;二,一路上不要沾花惹草。

     我走出洞外,四處查看了有沒有狼崽的屍體,一無所獲。

    回洞裡吃了方便面和烤土豆,悶悶不樂地睡下,還總希望着舅舅會回來或許沒有被摔死而被丢棄在什麼地方的狼崽能尋着來,影影乎乎了一夜。

    天明繼續趕路,到了一個村子,查問附近有沒有過狼,村人對突然提到狼的事感到驚訝:是呀,不說狼倒把狼忘了,這幾年怎麼就沒見過狼呢?又到了一個鎮子,鎮上人說,甭說現在,過去狼多的時候狼也不到鎮子上來,因為這鎮子家家都打鐵,白日黑夜爐火通宵,狼是怕火的,但鎮東鸱有個皮貨收購站,北山一帶的人常去那兒出售山羊皮、狐皮、錦雞皮,也有狼皮。

    我和爛頭就尋到了那個收購站,收購站卻于一年前倒閉了,三間闆式門面房緊鎖着,門環上繡着個蜘蛛網,一隻肥胖的蜘蛛正吐着一條絲往下吊。

    爛頭将蜘蛛捉住,拔着蜘蛛的腿,我說:你這人這麼殘忍?爛頭說:這有啥哩,政府又沒有頒布保護蜘蛛的條例!我倆在門口說話聲高,幾個人就過來問我們是不是來出售獸皮的?“收購站怎麼不開門?” “沒貨源了麼!”“北山人不來了?” “收那些野兔皮、錦雞皮能賺幾個錢呀!?” “那麼狼皮呢?” “現在哪兒還有狼呀,在地上畫狼呀,你們是哪兒來的?” “州城。

    ”“聽說州城裡那幾家軍工廠的工人都下崗了,沒戰争了,工廠要關門,加工牛皮的工人現在不如咱農民了,是這樣嗎?” “是這樣吧。

    ”“聽說州裡頒布了禁殺狼的條例,還要從别的地方給商州投放一批狼種哩,是這樣嗎?” “是這樣吧。

    ”我随口應答着,應答完了想:投放新的狼種?咦,這話是哪兒來的,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這想法不失是個好主意,蠻有價值嘛!我們離開了收購站,我問爛頭投放新的狼種有沒有可行性,爛頭說,以前隻知道烏克蘭豬是從蘇聯引進的,長毛絨兔是從安哥拉引進的,沒聽說過狼也引進,外國的東西都比中國的厲害,新狼種是什麼樣兒,如果引進投放了,還能不能讓打獵?我沒有再和他讨論下去,這天晚上我們住在鎮上,我沖動着給專員寫了一封長信,大略地彙報了我出來後的情況,重建議着如果僅僅保護剩下的十五隻狼那是很難使狼群發展的,能否從别的地方捕捉和繁殖一批新的狼種投放到商州來?建立新的生态環境呢?可以說,我是為我有這樣的建議而得意的,如果這樣的建議最後能得以實現,那算是我為商州的生态環境改善做出了最重要的貢獻了。

    當我寫信的時候,爛頭出外閑逛去了,回來後格格格地笑,我問笑啥的,他說他路過前邊那排房的東頭,窗口透着光,裡面有雞的叫聲,隔窗縫一看,那個雞販子正抱了一隻雞用×弄雞屁眼哩。

    白天裡我是見到那個雞販子的,人老得一臉的黑斑,竟還有這股勁頭,我說:滾滾滾,怎麼啥肮髒事都讓你看着了!他問我幹啥哩,我說寫封信,他說:你也是想老婆了麼!書記,咱整天翻山鑽林的,我這秘書也沒給你尋個女人,如果你願意,我拿刀把我腿剜一個窟窿你弄吧!我說你閉了臭嘴快去睡去吧,别影響了我給專員寫信。

    爛頭聽說是給專員寫信,臉刷地黑了,問:寫的啥?我知道他的心思,偏不告知信的内容,他就佯裝睡着了的,而且打着很大的鼾聲。

    信寫完後,我睡下了,我聽見爛頭在輕輕地叫我,我沒有支聲,他就坐起來,拉開了燈,偷偷地看我寫成的信,他擔心的是我彙報了舅舅槍殺了五隻狼的事,但我沒有寫,他就重新睡下,而且為了舒服,褲頭在被窩裡脫下,用手一丢,恰好挂在了對面牆上的一個木橛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