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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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采訪生涯中最為沮喪的一次,然而,我卻在那裡奇迹般地與我那舅舅相遇了。

    ) 我趕到了基地,施德主任和他的一幫科技專家對那隻名字叫後的大熊貓進行了許多激素檢測、數據分析和産前行為狀态的觀察,認定産期就在二至三天之内。

    我瞧着已經絕食六天了的後,一隻笨拙而衰弱不堪的家夥,想,怎麼取這麼一個名字呢?我不了解國内别的保護和繁殖基地裡有沒有叫皇的大熊貓,但這隻後實在是太難看了。

    施德介紹說,世界上最孤獨的動物應該就是大熊貓,它們幾乎都單獨生活,性欲近乎沒有,在短暫的發情期一定要遇見配偶,遇見了配偶并不一定就發生交配,因為它們交配表現出的不是一種歡悅而是萬分痛苦,即便交配了能否懷孕也微乎其微,即便懷孕了,一百多公斤的大熊貓母親産下的嬰兒僅十克左右,存活率也隻是百分之十。

    我聽了大為震驚,首先想到了狼,接着就想到了人,人類有一天會不會也淪落到這種境地呢?我是讀過一份研究資料的,其中講到,人類已開始退化,現在的一個正常的男人排精量比起五十年前一個正常男人的排精量少了五分之一,稀釋度也降低了百分之二十。

    初讀時我隻是嘿嘿笑了幾下就完全淡忘了,在大熊貓保護和繁殖基地裡,我卻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一種恐懼,也使我更看重了記錄大熊貓生産狀況的意義。

    我加入了施德他們的小組,忙碌起後的産事,果然在第三天,後開始産仔了,我詳細地記錄了它的生産過程。

     九點五分。

    後破了羊水。

    後顯得疼痛難堪,在産房内不停地走動,間或就躺在地上。

    它翻了一個滾,又翻了一個滾。

    後腰撅起,屁股是發腫的。

     九點十分。

    後呈坐姿,開始呻吟,眼角淌着黃的淚水。

    前掌又撐地了,将頭埋下,再是蜷成一團,口那麼張着,一下一下舔溢流在陰部上及周圍的羊水。

     九點二十分。

    後擡起頭了,聲音更加凄涼。

    接着仰身躺下,呼吸變得急促,呻吟沒有了,隻是喘氣,眼睛無力地看着我。

     九點三十分。

    後全身抵住了牆壁,發生了一連串特殊聲響。

    我看看施德,施德也搖搖頭,把手中的一節竹棍捏斷了。

    可能是痛苦不堪忍受,後一咕噜翻身站起,卻又倒下去,再爬起來靠着牆站着,一雙後腿在顫抖不已。

     九點四十分。

    後倒卧在地,頭埋在腹下。

     九點五十分。

    身子向内側蜷曲,呈半月狀,腹部劇烈煽動,我們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氣味。

    我悄聲對施德說:能不能剖腹産?施德說:胎兒太小,破腹時哪怕是一點擠壓,胎兒都有生命危險,且動了手術,大熊貓難于與人配合護理傷口,四川的一個基地就發生過傷口不愈合而導緻大熊貓死亡的事件。

     十點二分。

    後又支撐着身子站了起來,走到了門旁,呈坐姿,五官扭曲,埋下頭又舔溢在陰部的羊水。

     十點五分。

    大口喘氣。

    突然,一陣撕心裂肺的叫喚。

    施德立即叮咛:注意,要生産了!可後又伏在了地上哼哼,哭啼如孩子。

     十點十分。

    前爪死死抓住鐵欄,一個勁地呻吟。

    施德講,大熊貓産仔無規律可言,最短時有七十天,長時可達一百八十天,他們已經兩個月監視着後,産房裡二十四小時值班,進入臨産期就一直在這裡伺候着。

     十點二十五分。

    後還是呻吟,掙紮。

     十點二十九分。

    後開始使勁。

    但大力氣地呻吟、掙紮、使勁了,竟還沒有生出來。

    大家緊張得滿頭大汗,一直蹲在門口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