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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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成分也有崇拜成分的愛。

     于是每使她覺得修補得比完好無缺還好。

     所以使她覺得自己從他那兒所獲得的尊嚴接近着是合成後的尊嚴。

    好比是從一團普通面粉揉成的面團中揪下了一塊,之後揉入了大小相等的精白粉面團,于是使原先的面團更具有“筋勁兒”了。

     但是她已經變成了這樣的一個女人——如果不是睡她所異常熟悉的金鼎度假村裡的那一套屬于他們的房間的那一張屬于他們的床上,而是睡在另外一張床上,不管是四星級賓館的床上還是五星級賓館的床上,那她都是會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徹夜失眠的。

     事實上自從他們固定性地擁有了那一套房間那一張床,她就再沒有在任何别的房間裡的任何一張别的床上睡過。

    會失眠隻不過是她的一種想像罷了。

    也是她不願在這一座城市裡過夜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寶貝兒,不知為什麼,我這會兒實在是有些困倦了,都快睜不動眼睛了。

    我怕在這種情況下還硬撐着開車,安全沒有保障……” 他将自己的理由陳述得也很正當。

     “那由我來開車。

    一路你盡可以躺在後座睡上一大覺……” 她還是希望他能改變想法。

     “寶貝兒,聽我說,咱們是要去鴻祥賓館住一夜。

    鴻祥賓館你知道的吧,就是以前的省委招待賓館。

    大年初一的,那裡肯定住客極少。

    我知道你和我一樣喜歡清靜。

    我想那裡今天肯定更清靜了。

    我們去開一間套房……” 他迂回地、盡量地争取使她同意他的想法。

    而且希望她能夠同意得高高興興。

     聽他說是鴻祥賓館,她果然有點兒高興起來了。

     “那好吧,聽你的。

    ” 她之所以有點兒高興起來了,乃因她心裡的不安一下子又雲消霧散了。

    她想,看來并沒有什麼真的值得她憂慮的事發生了而他一直瞞着她不願說吧?否則他還會選擇去到鴻祥賓館住下嗎?縱然他真的有什麼事瞞着她不願說,那也肯定的隻不過是使他心煩之事,而斷不會是使他感到不祥之事。

    令他或她心煩之事,隔不久就會生出一件的嘛!隻要非是不祥之事,那麼她的不安便真的多餘了。

    他選擇住在鴻祥賓館,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他與省委省政府的關系依然良好如初嗎?而這就足以令她大大地安心了呀。

     他偏偏選擇鴻祥賓館去住下的目的于是達到了…… 鴻祥賓館的大堂當班小姐是知道王啟兆這個人物的,榮幸之至地為他們登記了一間套房。

    經理正巧在那時出現,顯得比當班小姐還倍加榮幸。

    對于他這樣一位與省委趙副書記關系非同一般的人物的光臨,經理幾乎當成是趙副書記親自來開房一般重視地親自接待。

    并且親自将他和鄭岚陪送到了房間門口。

     這使鄭岚更加有理由大大地安心了。

     權力的輻射線射到哪兒,它就在哪兒作用于人們的關系。

    有時使人對人親;有時令目目惡對。

     當套房的房門一關上,鄭岚立刻就走到床邊坐下了。

    繼而仰面躺了下去。

     從早上到下午幾乎一直坐在車裡來着,她也覺得有點兒乏了。

     她感到他走到床邊來了,躺着沒動。

     當他幫她脫靴子時,她才慵懶地緩緩坐起來,卻見他是雙膝跪在那兒動作輕輕地代勞着。

     她任憑他雙膝跪着将她的兩隻靴子都脫了下來。

     沒有一個女人不曾幻想過有某一個男人雙膝跪在自己跟前替自己輕輕從腳上脫下靴子或鞋子。

    正如沒有一隻小貓或小狗不愛被主人抱在懷裡予以撫摸。

     那一時刻她那一種女人的尊嚴和虛榮心滿足極了。

     滿足着而又迅速膨脹着。

     于是她的眼神兒就溫柔并且妩媚了。

     “唉,你呀,你對我好得常常叫我自己不知怎麼辦才好……” 她習慣成自然地摩挲他那粗硬的染得漆黑的刷子般的平頭。

    還将手伸入他那豎起來的羽絨服的高領裡邊去,摩挲他那短而結實的脖頸。

     而他,像捧兩軸精裱的名畫似的,将她那雙被絲襪裹得更加優美的秀腿慢慢捧起,輕輕放在床上。

    接着,就想将她壓住在自己身下…… 她嗔道:“門呀!……” 他雙手從她的身體兩邊按在床上,撐起上身,扭回頭看了一眼,顧不了那麼多地說:“管它呢!……” 她卻一滾,從床的那一邊下了地,踮着腳跟跑到門前,将安全鎖也鎖上了。

    剛一轉身,被他攔腰橫抱了起來…… 她小聲說:“野豬!……” 自從他們離開了度假村,各自的神經就幾乎都沒有穩定過。

    一忽兒緊張,一忽兒松弛;一忽兒忐忑不安,一忽兒否極泰來;一忽兒她由于從他臉上看出了隐患而自己憂心忡忡,一忽兒他出于照顧她的感受而強作鎮定,僞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此刻,他們都想要放松放松他們倍經折磨的神經了。

     他們的神經也都十分默契地慫恿他們随心所欲了。

     狎昵,親愛,如膠似漆,纏綿難分…… 做愛成為自然而然之事…… 他們的神經都渴望達到亢奮的高xdx潮…… 但是他卻疲軟了。

     疲軟得無可救藥。

     對于王啟兆這一個雄野豬一般慓壯的男人,這是從沒發生過的現象。

    在他人生的各個階段,他都發生過精神疲軟的經曆。

    卻一次也沒有過在床上,在和女人做愛的關鍵時刻一軟到底的紀錄。

    從她成為他惟一的女人那一天起,他一次也沒令她掃興過,更沒使自己沮喪過。

     “嘿他媽的,今天這是怎麼了呢?……” 他内心裡谙知其故,卻做出百思不解的表情。

     仿佛是一個明明被出賣了,又偏不肯承認被出賣了的人。

     然而她也并沒覺得多麼的失望。

    她的神經初步亢奮了一陣之後,也随之疲軟了。

    正如他之生理性質的疲軟。

     她撫慰了他一番,讓他懷擁着自己,竟漸漸睡過去了。

     事實證明,人這種三分之一生命在床上度過的動物,雖然高級,但畢竟也隻不過是動物。

    真的倦意襲來,對床是沒那麼苛刻的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