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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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物掠過。

    盡管他的動作夠快,右腦上方還是被結結實實的掃到了。

     不覺得疼,隻是大腦在瞬間一片麻木,仿佛腦子被震成了一鍋稀粥。

    幾乎是本能,方木踉跄了一下,急速轉身,用強光手電筒向身後照去。

     襲擊者被照到眼睛,視線受擾,高舉的棍狀物向前胡亂揮舞了一下,擦着方木的鼻尖掠過,重重地砸在旁邊的墓碑上。

     同時,她整個人也暴露在強光手電之下。

    盡管她立刻隐藏到身後的樹叢中,方木還是看清了——不合身的黑色風衣,腳上是大号的帆布鞋,長發,蒼白的面孔,血紅的眼睛。

    手裡是一段粗粗的樹幹。

     正是魏巍。

     漸漸有濕熱的液體從頭上流下來,方木用手擦了一下,指尖一片黏膩。

    冷風中,甜腥的氣味直沖鼻腔。

     他搖晃了一下,把受傷的血在褲子上擦擦:“身手不錯——比孫普那個王八蛋要強得多,他用槍都沒能幹掉我……” “你住口!”一個歇斯底裡的聲音突然從樹叢中傳來,“你不許這麼說他!不許!” “這不是人身攻擊,而是客觀評價。

    ”方木笑笑,“你出來吧,我們談談?” 樹叢中一片靜默。

     “鞋子和衣服是從哪裡來的?”方木想了想,補充道,“從雜物間裡拿的,那個大紙箱裡,是吧?” 魏巍依然沒有回答,隻能看見樹枝輕輕擺動,隐隐有踩斷枯枝的咔嚓聲傳來。

     方木用強光手電在樹叢中掃來掃去,光影斑駁間看不到人影,卻看到這片樹叢之後是一片巨大的虛空。

    空谷間風聲驟然變強,仿佛有無數亡靈在半空中盤旋、嗚咽。

     方木突然意識到,這裡已經是這片墓區的盡頭,樹叢背後就是一面高達十幾米的斷崖。

     魏巍如果想離開這裡,要麼跳崖,要麼翻過這座小山向西側再下山。

    空無一人的山野中,隻要她上山就肯定會被方木發現。

    最後一個選擇是從墓群間的甬路逃出,而那裡恰恰是方木站立的地方。

     如果她選擇繼續對峙下去,氣溫将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魏巍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從醫院裡臨時偷來的,且都是單衣單鞋,在零下二十幾度的雪夜裡,肯定堅持不了多久。

     實際上,她已經無處可逃了。

     想到這裡,方木心下放松了不少。

    然而,他自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受傷的頭部已經腫脹起來,傷口上的血雖已凝結,痛感卻一陣緊似一陣地傳來,似乎有一條不停扭動的蛇在傷口裡攪來攪去。

    這感覺讓他惡心,還伴随着時時襲來的眩暈。

     方木慢慢地退到孫普的墓碑旁站穩,雙眼不停地在那片樹叢中搜索着,然而,強光手電的光柱所及之處隻能看到随風搖擺的樹枝,偶爾看到一片巨大的陰影,仔細分辨,才發現那隻是一塊立于林間的怪石而已。

     突然,方木踢到了一個物件,随即就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

    他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向腳下照去,隻見半個破碎的酒瓶正在地上兀自翻滾着。

    幾乎是同時,方木的餘光裡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直向自己的頭顱飛來。

     他急忙向後閃去,那東西在眼前掠過,“咚”的一聲砸在身後的樹幹上,又沿着山坡咕噜噜地滾落下來。

     是一塊山石。

     方木咬咬牙,面對樹叢冷冷地說道:“沒有别的招數了麼?準頭不怎麼樣啊。

    ” 樹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在躲藏,或者在尋找下一次攻擊的時機。

     方木想了想,又看看腳下。

    除了那個碎裂的酒瓶之外,孫普的墓碑前還擺着一瓶五糧液,一盒尚未開封的芙蓉王香煙和一塊小小的蛋糕。

     “對了,今天是孫普的生日。

    ”方木笑了笑,索性坐下來,擰開酒瓶喝了一口。

    辛辣的液體穿過喉嚨和食道,瞬間就在體内升騰起一股暖意。

    幾乎是同時,頭上的傷口也劇烈地疼痛起來。

     “祭品有點寒酸。

    錢也是在醫院裡偷的吧?”方木拆開煙盒,抽出一根點燃,“如果加上我的腦袋,會不會讓孫普更高興呢?” “不要動他的東西!”一聲尖利的吼叫在樹叢中響起,方木立刻判明了魏巍所處的位置,死死地盯住那裡,全身漸漸繃緊。

     “你還記得他喜歡芙蓉王?”方木又吸了一口煙,“他是個卑劣的殺人兇手,為了他這麼做,值得麼?” “那不是他的錯!你們拿走了他最寶貴的東西!”魏巍的聲音尖銳、顫抖,仿佛刀尖劃在玻璃上,“沒有人可以取代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沒有人!” “江亞也不能?”方木打斷了她的話,“你把他培養成第二個孫普,不就是為了告訴我,孫普從來不曾消失麼?” “對。

    ”魏巍的聲音中不乏惡毒的快意,“你以為你害死了孫普,就天下太平了?不,我告訴你,這一切都不會結束,都不可撤銷!” 是什麼樣的愛,能讓一個人瘋狂至此? 方木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問道:“為什麼是江亞?” 魏巍報以同樣的沉默。

    良久,低沉、緩慢的聲音在大雪中傳來。

    “他有某種特質:苦難。

    隐忍。

    耐心。

    細緻。

    渴望獲得認同。

    ”魏巍的聲音漸漸變得苦澀,“最重要的是,他和我一樣,為了心愛的人可以不顧一切。

    ” “你這麼有把握?”方木皺緊眉頭,“你了解他的一切麼?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魏巍飛快地說到,“你是說那個醫生麼?手術第二天我就醒過來了。

    但是我要等下去。

    我要看看江亞會怎麼做。

    當我從護士嘴裡聽到那個醫生失蹤的事情,我就知道我沒有選錯人。

    ” “然後,”方木慢慢說道,“然後你就僞裝成植物人——這麼久?” 魏巍笑起來,凄厲的笑聲在墓地上空久久回蕩着。

     “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可是我了解所有的事情。

    我甚至可以從江亞觀看的電視節目和報紙中猜到他要殺誰。

    他每天都來醫院陪伴我,隻要他提前走掉,我就知道當晚他要動手了。

    ”魏巍的聲音中夾雜着喘息,似乎難以一口氣說完那麼多話,“而你們這幫蠢貨壓根不知道一個植物人會在那天晚上跟蹤他,甚至連江亞都想不到。

    ” 方木不再開口,隻是靜靜地坐在地上,不知道該悔恨于自己的大意,還是震驚于魏巍的瘋狂。

     雪越下越大,很快,周圍的一切都被一片潔白覆蓋。

    那些默默肅立的墓碑仿佛披上了白色的蓑衣,靜靜地等待着這兩個對峙的男女。

     孫普墓前的蛋糕盒上也是一片晶瑩。

    透過塑料膜,能看到精緻的奶油花型和正中的鮮紅色的心形果片。

     方木怔怔地看着蛋糕,突然提高音量問道:“你愛江亞麼?” 突如其來的問題似乎讓魏巍感到驚訝,她的聲音中甚至透出一絲慌亂。

     “不,當然不!”魏巍仿佛在急切地分辨着,“我為什麼要愛上他?他遠遠比不上孫普——即便這樣,你們同樣對他束手無策!” “是麼?”方木冷冷地回應,“‘城市之光’?他已經暴露了,這束光再也亮不起來了……” “是麼?”魏巍反問道,聲音中充滿揶揄,“你以為我隻有江亞麼?别忘了,我已經赢過一次了!” 方木愣住了,随即一骨碌爬起來,面向那片叢林吼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人回答他,隻有越來越強的風聲,隐隐夾雜着一個女人陰冷的笑聲。

     “告訴我!還有誰?”憤怒和疑惑讓方木紅了眼睛,他環視四周,突然從地上拎起酒瓶,把白酒統統淋在孫普的墓碑上。

     “我數到三,否則的話……”方木點亮手裡的打火機,“我就讓孫普過一個熱熱鬧鬧的生日!” 叢林中突然出現一陣躁動,樹枝也劇烈地搖晃着。

     “一……二……三!” 話音剛落,方木就把手裡的打火機扔向墓碑。

    随着“騰”的一聲悶響,孫普的墓碑瞬間籠罩在一團淡藍色的火焰之中! 幾乎是同時,方木身後的叢林中聲響大作,他下意識地轉身,用強光手電向異響處照射過去。

     魏巍站在叢林中,雙臂平伸,寬大的風衣在身上随風搖擺。

     方木腳下發力,向她急沖過去。

    剛踏進叢林,他就立刻意識到不對勁,眼前的魏巍顯得太過單薄,而且——她沒有頭! 上當了!那隻是魏巍挂在樹枝上的風衣而已! 方木正要停步,就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

    他急忙轉身,隻覺得眼前一暗,身上立刻趕到有人重壓上來。

    後者的雙手雙腳都死死地纏繞在方木身上。

    方木站立不住,向後跌倒下去。

    同時,一個尖銳冰冷的物件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媽的,她居然還有刀子! 方木下意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