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愛情在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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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稚笑吟吟地追問一句。

     “什麼呀,才兩個月而已。

    ”景皓啼笑皆非。

     “我一朋友是出版社的,給我送了一大摞新書,有一本《準爸爸的早孕反應》,興許你能派上用場,送給你吧。

    ”夏稚說。

     “那先謝謝了。

    ”景皓抱拳作揖。

     夏稚粲然而笑。

     景皓留意到她的牙齒确實很美很白,晶瑩齊整,在燈下閃閃有光,夠資格做牙膏廣告裡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女主角。

     夏稚沒有失言,景皓剛在辦公桌前坐下,文化娛樂部的一名實習編輯就受囑送書過來了。

    夏稚很細心,她把書放在牛皮信封裡,還用釘書機封了口。

    景皓翻開書,粗粗浏覽一遍,竟有字字珠玑之感。

     準爸爸産生“早孕反應”的原因 幾乎所有的男人在妻子懷孕期間都會有一些情緒上的波動,心情變幻不定和憂郁是最明顯的兩個表現。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專家分析可能與擔心寶貝出生後自己會失去妻子的愛有關…… 讀到這一段,景皓險些拍案叫絕,他總算為自己這段時日的軀體不适、惶惶不安找到了科學的、權威的、準确的注解。

     沒想到令男人們垂涎欲滴的夏稚非但不是煙視媚行的白癡級狐狸精,且是這般的善解人意,聰明剔透而又不着痕迹,與她聊天很舒散,很熨帖。

     景皓是一個樂呵呵的胖子,畢業于北京的一所名校,收入豐厚,廚藝一流,衣領永遠幹幹淨淨,但從不流連歡場。

    夏稚對景皓的誇贊并非無妄之詞,景皓在報社是有口皆碑的極品老公,典型的住家男人。

     景皓認識蔡惜的時候,蔡惜隻有18歲,念大一。

    景皓23歲了,在報社做社會新聞部的記者。

     那年夏天,蔡惜所在的大學承辦了首屆全市高校校園歌手卡拉OK大賽,景皓和報社攝影部的哥們兒得到線報,趕了去湊熱鬧。

     蔡惜是當晚的壓軸選手,瘦瘦清秀的少女,穿白色棉布的裙子,白色的球鞋,沒有化妝的臉是那樣的樸素,卻是無比華麗、無比張揚地演唱了一首難度很大的英文歌曲,電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題曲,《我心永恒》。

     唱到一半,粉絲們激動地沖上台去,自發地站在蔡惜身後,揮舞熒光棒、小彩旗、塑料花什麼的,齊聲為她伴唱。

    在旋律的間隙處,蔡惜揮舞雙臂,高聲叫喊: “船要沉了,請大家不要擁擠!” 蔡惜是那一晚當之無愧的冠軍。

    她的相片上了第二天的報紙,配以景皓撰寫的新聞稿。

    那則消息,被景皓精心鑲嵌在了一桢古樸的木頭鏡框裡,存留起來。

     景皓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心裡的船,已經沉沒了。

    他對自己說,就是她了。

     景皓的追求所向披靡,圍聚于蔡惜身側的那幫乳臭未幹的小男生豈能是他的對手?他揮刀斬棘,高歌猛進,一舉攻陷了蔡惜的城池,而後長久地、竭盡所能地愛着她。

     蔡惜大學一畢業,景皓就迫不及待地娶了她。

    婚後的新房符合景皓實用主義的審美觀,婚後的生活符合景皓健康簡約的原則,婚後的蔡惜也符合景皓理想中的好太太條款。

     從一開始,景皓就笃信,他們會白頭偕老。

     整個下午,景皓都在打掃屋子,像個清道夫一樣,汗流浃背地揀拾雜物。

    他是個整潔的男人。

    與此同時,做家務,變成了一種對于蔡惜的寵愛和尊重。

     懷孕以後,蔡惜憊懶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鎮日無精打采、寡言少語,充滿了混吃等死的頹唐。

    清清爽爽的房間被她搞得烏煙瘴氣,手提電腦擱在枕頭上,幾份合同擺在餐桌上,發刷随手扔進書報簍,梳妝台橫七豎八擺滿了相片、噴霧劑、旅遊時買回的黃色圓肚陶罐,換下來的衣物塞滿了洗衣機。

    她則倦倦懶懶的,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沙發上,發呆。

     作為一份每天出版的日報的編輯,景皓每天的上班時間在下午五點左右,通常要幹到深夜兩、三點鐘。

    長期以來,他的作息晨昏颠倒,早晨是從黃昏開始的。

     “開機!”景皓直起身來,心滿意足地四下裡環顧着一塵不染的房間,拍拍手,像個導演一樣大喊了一嗓子。

     蔡惜充耳不聞。

     “寶寶,這是媽媽。

    ”景皓将鏡頭對準蔡惜,興緻昂然地自編自導。

     蔡惜置若罔聞。

    她穿着一件豎條紋的棉質睡衣,寬大得仿佛一隻麻袋口袋,稍稍動彈,便會飕飕生風。

    這些日子,她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與拖鞋,像個奄奄一息的病人。

     “惜惜,去換件衣服,好不好?”景皓發覺了蔡惜着裝的不妥,暫停拍攝,央求道。

     蔡惜一聲不吭。

     “好好好,就當是原生态演出吧。

    ”景皓自個兒搬梯子找台階下。

     “寶寶,今天你在媽媽的肚子裡已經住了8周加5天了,有輕微的運動了,就像跳動的豆子。

    你的身長大約是兩厘米,形狀像一顆飽滿的葡萄,有一個跟身體不成比例的大頭,手指和腳趾之間隐約有少量蹼狀物,是鴨腳樣的——”景皓煞有介事地解說着,突然眉頭一皺,“惜惜,我幫你洗洗頭吧。

    ”從鏡頭裡看去,蔡惜的頭發亂得要命,且髒污不堪,幹燥,打結,毫無光澤,似稻草,似鳥窠。

     蔡惜不理會,她厭煩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