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公子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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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明月心。

     可是卓玉貞卻偏偏還站在那裡,盯着他,眼睛裡充滿了悲哀和怨恨。

    忽然道:“你既然根本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又何必一定要我來?” 傅紅雪道:“就算我不該叫你來的,現在你還是一樣可以走。

    ” 卓玉貞道:“不一樣了。

    ” 傅紅雪道:“有什麼不一樣?” 卓玉貞道:“不一樣了,不一樣了……” 她仿佛根本沒有聽見傅紅雪在問什麼,嘴裡隻是不停地反複說着這句話,也不知說了多少遍,眼淚忽然滾落面頰。

    她的人也倒了下去。

    鮮紅的披風散開,露出了鮮紅的血色。

     是真的血。

    鮮血已染紅了她赤裸的胴體,她全身上下幾乎已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肉。

     傅紅雪的人跳起來,心卻已沉下去。

     卓玉貞咬着牙,道:“現在你總該已明白,為什麼不一樣了……” 傅紅雪道:“就因為我要你來,她就将你折磨成這樣子?” 卓玉貞笑了笑,道:“其實你早就應該知道,她雖然不讓你去碰她,可是她也不願讓你碰别的女人,因為……” 她的笑比哭更悲慘,她還想說下去,但卻連一個字都無法再說。

     傅紅雪還在問:“為什麼?為什麼?” 卓玉貞又笑了笑,眼簾已合起,一陣濃烈的藥味從散開的披風裡傳出。

    她死得并不痛苦,因為她全身上下早已被卓夫人的藥物麻木。

     據說在遙遠的天竺,尼羅河畔肥沃的土壤中,生長着一種美麗而奇異的花朵,叫作“罂粟”,不但可以麻醉人的肉體,也能麻醉人的靈魂。

     有的女人豈非也正如這種花一樣,在她那高貴優雅的軀體中流動着的血,竟比罂粟的花汁更毒。

     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隻為了不願讓傅紅雪碰别的女人? 她和傅紅雪相見還不到半日,為什麼就有了這種瘋狂的妒忌? 沒有愛的人,怎麼會妒忌?相見隻半日的人,怎麼會有愛? 傅紅雪慢慢地站起來,慢慢地走過去,輕輕地去推門。

    如果門已從外面鎖上,如果門是鐵鑄的,他也不會覺得意外。

    他心裡已有了準備。

    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無論發生了什麼樣的事,他都已準備承受。

     想不到他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門外沒有人,漫長的甬道中也沒有人,隻有那單調短促的拔劍聲,還在不停地響。

     他沿着這聲音傳出的方向往前走,甬道長而曲折,每間屋子的距離都很遠,也不知經過多少轉折後,他才看見一扇門。

    門裡靜悄悄的,沒有人聲,也沒有拔劍聲。

     他還是推開門走進去。

    他又走回了他剛才走出來的那間屋子,倒在血泊中的卓玉貞已不見了。

     屋子裡還是同樣幽靜,雖然少了一個人,卻多了一桌菜。

     現在正是晚飯的時候。

    六樣很精緻的菜,還是熱的,還有一盤竹節小饅頭,一鍋粳米飯,一缸還沒有開封的酒。

     現在他實在很需要喝一點酒,但是他卻又走了出去。

     同樣的甬道,同樣靜寂,他的走法卻已不同。

    他本來走得很慢,現在走得快些,本來是往右走的,現在卻往左。

     又不知經過多少轉折後,他又看見一扇門,門裡靜悄無聲。

    這裡的門,形式雕花還是完全一樣的,隻不過剛才他走出來時,并沒有掩上門,這扇門卻關着。

     他推開門走進去,他已再三告訴自己,一定要沉住氣,一定要冷靜。

    可是他走進這扇門,還是不免很難受,因為他又看見了那桌菜;他又走進了剛才走出來的那間屋子,菜還是熱的,竟似比剛才還熱些。

     酒缸下卻多了張短柬,字寫得很秀氣,顯然是女子的字迹! 明月本無心,何必尋月? 小飲可酣睡,不妨獨酌。

     傅紅雪坐了下來。

    他一定要勉強自己坐下來,因為他已發現,無論怎麼走,結果都是一樣,他還是會走回這裡,還是會看見這一桌好像永遠都不會冷的飯菜。

     他也想勉強自己吃一點,可是等他拿起筷子,就發現不對了;剛才他看見的六盤菜,其中有一碟松鼠黃魚,還有一碟是糖醋排骨,雖然他隻看了一眼,可是他記得很清楚,他對醋的酸味道一向特别敏感,但現在這六道菜卻全是素的,滿滿的一鍋粳米飯變成了一鍋粳米粥。

     他終于發現這裡并不是他剛才走出來的那間屋子。

    這裡的每間屋子,不但門戶相同,裡面的家具裝置也是完全一模一樣,連他自己都已分不清,他原來住的是這間屋子,還是剛才那一間? 床上的被褥淩亂,顯然已有人睡過,剛才睡在這張床上的,究竟是他還是别人?如不是他,那麼是誰? 這個神秘而奇怪的地方,究竟住着些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