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傳屍鬼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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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堵丈二高的圍牆跺磚到頂,用的是早年間遼東正經的“狗咬牙”砌法,一眼便知它曾經是座大戶人家的老宅。

    宅内數棵老榆樹枝繁葉茂,蓬勃的枝丫伸出牆外撐滿周遭,散落的榆錢兒星星點點濡在稀泥中,幽幽的舔地霧氣漫在上頭,使得它們看起來一片煞白。

    那正中央的瓦門樓經過多年的風霜腐蝕早就破敗了,黑漆大門業已斑駁不堪,甚至連獅頭門環都隻剩下一隻,孤零零地在風雨中懸動着。

    唯有那門闆上刷着的五個漆紅大字——“人民公社好”,在雨水的沖刷下反倒顯得生機勃勃。

     李桐走上前去咣咣叩動門環,許久之後黑漆大門才吱嘎嘎地裂開一條縫隙,随着一盞昏黃的麻油燈伸出來,一個身披桦皮蓑衣的家夥探出腦袋,他賊眉鼠眼地四下張望,樣子顯得異常警覺。

    當他得知我們是前來住店的客人,連忙喜上眉梢地把我們讓了進去。

    此人自稱是這家躍進旅館的夥計,名叫皮五。

    在皮五一瘸一拐的帶領下,我們彎彎繞繞轉了一陣子來到内屋。

     那時候旅館的謝掌櫃剛剛從炕上爬起來,他睡眼惺忪的臉頰上帶着些許怒氣,還沒等我們開口,他就哈欠連天地抱怨道:“這大半夜的你們整啥玩意兒呢?這也就是咱們共産主義新社會,要不然我還真以為是土匪砸窯咧!” 李桐麻利地把他們三人的證明信遞給謝掌櫃,說要五個房間。

    我和老崔見狀也把工作證掏出來放在桌上。

    謝掌櫃一邊慢吞吞地登記,一邊不住地打量着我們,最後,他把目光停留在吳先生身上愣住了。

     吳先生點頭笑道:“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謝掌櫃滿臉開花:“沒啥!沒啥哩!就是你這身呢子料衣裳可真帶勁兒!老謝我這輩子就有一個念想,那就是整一套正經的呢子料中山裝穿穿!”說罷,他伸出手掌滿臉羨慕地摸了兩把吳先生的肩頭,嘴裡嘟囔道,“真是帶勁兒!帶勁兒!——咦?”謝掌櫃這時突然詫異了一聲,他用手指着吳先生的下颌,驚恐之色随即橫滿了整個臉頰,他說:“這個印記,怎麼你……怎麼你也會有?!” 吳先生面帶疑惑地看了我兩眼,轉而對謝掌櫃說:“大概……是出了疹子或是被蚊蟲叮咬所緻,并無大礙。

    不過……聽你的意思,似乎從前你在誰身上見到過這類印記?” 謝掌櫃的臉上再無一絲睡意,他擰着眉毛說:“何止是見過哪!這玩意兒叫傳屍鬼疰,要遭黴運的!要遭黴運的!” “怎麼會叫這麼奇怪的名字?”李桐連忙插話道,“謝掌櫃,你不要聳人聽聞亂講話!” “我亂講話?!”謝掌櫃哼了一聲,“十多年前,老謝我可是親眼所見哪,騙你那都是癟犢子養的!當時……當時瘸腿皮五還沒到這旅館來扛活兒,我原來的那個夥計叫陳光,就是他的肩膀頭子被戳上了塊一模一樣的印記!”謝掌櫃說着說着聲音漸低,語氣裡充塞着不可遏制的顫抖,“這印記出現的頭兩天倒是沒啥的,就是面無血色,跟抽了大煙泡兒似的。

    可是……不久陳光就卧床不起了,那肚皮不知怎麼越來越薄,油光锃亮的,裡頭的腸子啥的看得清清楚楚,還有一些馬尾細線般的蟲子爬來爬去!再後來……再後來這些蟲子越發肥了起來,狀如蚯蚓,在肚皮裡橫沖直撞的,那時候陳光這家夥已經瘦得像條麻稈兒,連喘氣都費勁兒。

    等到那些蟲子變成蛇那麼長,陳光的肚子已經被掏了個幹幹淨淨,前胸貼後背咧!差不多半個月,一條活蹦亂跳的漢子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沒了,真真切切地慘啊……” 吳先生聽罷這番話并不以為然,他含笑道:“那後來呢?還發生了什麼?謝掌櫃但說無妨。

    ” “後來……”謝掌櫃幹咽了兩口唾沫,“後來,陳光死掉的第二天,有個赤腳郎中恰巧路過魁嶺,就是他檢查屍首之後告訴我,那印記叫作傳屍鬼疰。

    他還說,醫書上記載,這傳屍鬼疰的死法共分三十三種,又可以變至九十九種,是沾了極其陰重的屍毒才會被戳上印記的,見者滅門,想要破劫唯有服用水獺的肝髒。

    聽完這赤腳郎中的話,我當時就吓得那是屁滾尿流啊,趕緊到鎮上的獵戶們家裡去翻騰,要知道這遼東的水獺極其稀少,那獺肝更是奇異,每月生出一葉,中間還有退葉,而别的野獸的肝髒卻是固定的葉數。

    所以啊,買下兩塊獺肝我可是花了重金的,就跟在我身上割下兩塊肉一樣疼。

    後來,我和陳光的老娘陳婆服下獺肝,總算是沒再遭逢變故。

    這事兒陳婆可以替我做證——喏,她就是陳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