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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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埋怨的那個表哥沒有機會再聽到我的怨言了,他跟着紐約一起陸沉了。

    戰争開始之前他剛剛在華爾街得到自己的一間獨立辦公室,站在落地窗前挺胸腆肚地拍了一張照片傳給我,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

    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活着。

     地鐵震動了一下,燈黑了一瞬重又亮了起來,我回過神來。

     抓了抓頭,我寫了一條短信發了出去:“我現在去浦東機場,過花木,要不要我給你帶點花?” 液晶電視的畫面忽然切換了,市政府的發言人神情嚴肅:“現在插播一條新聞,市政府發布緊急通知:從今天下午2時整至4時整,南浦大橋短暫關閉,僅供特許車輛通行,請計劃途徑南浦大橋的駕駛者繞行。

    ” 地鐵播音跟着響起來:“各位乘客,各位乘客,本次地鐵将在人民廣場站停止運行,請您帶好随身物品準備下車。

    ” 地鐵立即開始減速,我腦袋裡嗡地一聲:屋漏偏逢連天雨,梁康三點五十分就要進檢疫口,這下子趕不上了。

    車一停,我貓着腰往外沖,以往最熱鬧的人民廣場站上空蕩蕩地看不見什麼人影,我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過檢票口,腳步聲回蕩着仿佛在背後追趕我。

     我從來福士廣場的出口鑽出來,外面的光線已經恢複了不少。

    那陣塵埃雲的面積并不大,移動速度也很快,現在已經過去了,剩下的是因為細微塵埃而凝聚形成的雨雲。

    塵埃雲到來的時候像是黑夜,現在隻是陰天。

     整條人民大道上每隔10米左右就有一個披着制式風衣的憲兵,他們腋下夾着微型沖鋒槍,軍用卡車車隊正在緩慢地經過。

    看來這就是”特許車輛”,30噸的平闆卡車,不知道是什麼重型裝備。

     “同志!”我跟最近的憲兵行了一個軍禮,“我有緊急任務需要過江,怎麼最快?” 憲兵上下看了看我:“橋和隧道都封閉了,過江走擺渡。

    ” 擺渡? 總之不是抱怨的時候,我氣喘籲籲地跑到黃浦江邊,一條緊急通道直通水面。

    我奔過去看了一眼,七八艘平底小駁船停在那裡,船頭上挂了”征用”的軍綠色牌子。

     我跳上其中一條,像是古代俠客被追得走投無路那樣大喊:“快點!快點!我要過江!” “船被部隊征用了,證件拿出來看看。

    ” 我從上衣口袋裡摸出我的證件晃了一下:“快點!有任務。

    ” “你這是預備役軍官證。

    ”擺渡的大爺很固執。

     “夾生飯還是飯呢!”我說,“開船!” 狐假虎威起了作用。

    駁船上的幾個人互相看了看,我這條船上的大爺似乎是領頭的,揮了揮手:“你們幾個在這裡等着,我送他過去。

    ” 駁船走得極慢,大爺打着舵,我坐在船頭。

     這還是我來上海後第一次漂在這條有名的江上,在這裡前看是尖刺一樣的東方明珠電視塔,後看是和平飯店那帝國主義味道十足的大廈,都距離我很遠,江面顯得很開闊。

    上海這裡不比我上學的北京,高樓太多,很少看見這樣大片的天空,這時忽然有種漂泊的感覺。

     船震了一下,忽然我覺得速度和風向都變了。

    我跳起來仔細看了一下船頭水流的方向,确認沒錯,這船忽然向着左手漂移過去,整個江面上的流水都在加速往那邊流動。

     我往那個方向看去,吃了一驚。

    平靜的水面上忽然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距離我們大約三百米。

    像是水下打開了一個空洞,所有的水都向着那邊流動然後傾瀉進去,形成一個巨大的漏鬥,進而有形成旋渦的趨勢。

     “我靠!怎麼回事?” “是上海主炮吧?沒事兒,一會兒它炮口閘門關了,我們就好走船了。

    ”大爺大大咧咧的,似乎并不怎麼在意。

    我看他關了發動機,也不管舵了,在旁邊一個藍色的背包裡摸着,一會兒居然摸出一個盒飯來。

     “關鍵不是上海主炮不主炮,你這船就要掉進炮眼兒裡去了!”我簡直給他氣暈了。

     這條失去了動力的船正以遠高于它正常速度的高速向着那個巨大的漏鬥口滑過去,這樣不過一分鐘我們就會掉進那個空洞裡。

     “下錨呗,這點準備沒有,還敢在黃浦江上走船啊?”大爺滿不在乎地把盒飯放下,拾起鐵錨沉進水裡。

     鐵錨被拖着走了一小段,勾住了,船在急流中震動,但是終于停下來了。

    我坐在船頭戰戰兢兢地看着流水飛快地從船邊滑過,而大爺捧起他的盒飯坐到舵邊去了,打開來,居然還有青椒。

    真受不了,這年頭擺渡的都這麼酷。

     烏黑的金屬壁從水下緩緩地升起,隔絕了水流,泛着森嚴的光。

    水面漸漸平靜下來。

    我站起身來眺望着不遠處的巨大炮口,它的直徑達到了40米,金屬管壁的厚度就超過了1米。

    二戰時代可怕的”古斯塔夫巨炮“在它的面前無疑隻是一隻挖耳勺。

    整整一個團的部隊現在就在炮體下方的地下室裡,操作着這件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