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個結束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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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大戰。

    濮陽大戶田氏假以投降為名,将曹操誘入城中。

    然後四方火起,把曹操困在城中。

    呂布帶人四處搜殺,幾乎逮住了他。

    最後曹操頂着熊熊大火從東門躍馬而出,這才僥幸生還。

    若以兇險而論,此戰猶在宛城之上。

     如今蜚先生提起濮陽,顯然是要把他們困殺在烏巢,重現濮陽噩夢。

     “我軍如今遍布烏巢,你的主力遠在别處。

    想讓濮陽重現,根本是癡心妄想!”許褚大罵。

    蜚先生一撩青袍,哈哈大笑:“癡心妄想?”他一揮手,身後一支鳴镝飛上夜空,很快從四個方向傳來隆隆的聲音。

    許褚等人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知道一定不會是好事。

     “别激動,那隻是我事先吊在城門上的四塊斷龍石罷了。

    ”蜚先生得意道。

     斷龍石一落,城門便會被阻斷。

    如果這時候城内火勢大起,除了個别人可以從城頭吊下繩索逃走以外,大部分人隻有死路一條。

     肉眼可見的火光已經開始在城内顯現,隐隐傳來喧嘩。

    這些囤積在城内的糧草辎重事先被澆了油,非常易燃。

    曹軍可以占領烏巢,但不可能清除所有東山埋伏在城内的人。

    隻要一處火起,就會迅速蔓延全城。

    曹軍雖然目的是焚糧,但絕不是讓自己和糧草同歸于盡。

     “你這個瘋子,你這麼幹,自己不也要死嗎?”許褚吼道。

     蜚先生深沉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沒打算離開,我要親眼見到曹氏的覆亡,親眼見證郭嘉的事業坍塌……”他說到一半,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

    那一隻血亮的獨眼瞳孔陡然縮小,映照出那中年人摘下頭盔以後露出的滄桑面孔。

     說來奇怪,那腰懸倚天劍的中年人沉默地盯着蜚先生,就像是盯着畢生的仇敵。

    但蜚先生肯定自己之前從來沒見過他。

     “你不是曹操!”蜚先生的聲音有些驚怒。

    “沒人說那是曹公,一切隻是你一相情願罷了。

    ”隊伍裡另外一個聲音傳來。

    他摘下扣在頭上的鬥笠,露出一張犀利而自信的臉。

     “郭嘉!”蜚先生發出野獸般的吼聲,他沒想到,這個朝思夜想的宿敵居然離開官渡出現在自己面前,身體因為毫無心理準備而戰栗起來,獨眼紅得發亮。

     郭嘉走到中年男子身邊,啧啧歎道:“張遼将軍和曹公的身高差距那麼大,你也能看錯。

    看來仇恨不光會蒙蔽一個人的眼睛,也會扭曲一個人的智慧啊。

    ” “原來是張遼。

    ”蜚先生看了他一眼,但還是不明白,為何這人對自己充滿了怨恨。

     “我今日到此,不是以曹氏将軍的身份。

    ”張遼緩緩開口,雙手緊握倚天高舉過頭,唇角在微微抖動,“而是以呂姬丈夫的名義,向你們複仇。

    ” 蜚先生何等心思,隻稍微轉了轉,便猜出個八九分。

    呂姬之死,顯然是被郭嘉栽贓到了東山頭上。

    這樣一來,本來是郭嘉希望在烏巢借重張遼的武力,卻變成了郭嘉給了張遼一個報仇的機會。

    以張遼對呂姬的感情,一定會拼出死力,而且還會對郭嘉充滿感激,無形中打破了楊修的拉攏。

     真不愧是郭嘉式的人盡其用,蜚先生從鼻子裡冷哼一聲。

    不過他不打算對張遼解釋,解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東山也不懼怕與任何人為敵。

     更何況,他如今處于優勢。

     “郭奉孝,你就裝吧!曹操雖然沒來,你不是一樣落入我的圈套!你終究還是輸給我了!你不是天下第一謀士麼?!現在題目劃出來了,用出你的計謀來解呀,來破局呀!” 相比起蜚先生的瘋狂,郭嘉冷靜得像一塊冰,他隻是擡起一根指頭:“我不用做任何事,就可以打敗你。

    ” 蜚先生把身體向前探,青袍一展,突然狂笑起來:“也好!如今烏巢四門已封,我看郭嘉你的大話能說到幾時!” 就像是為了給他的話增加說服力,烏巢城内又是十幾道煙柱升起來。

    火勢逐漸大了起來,映得半個城池都紅亮起來,府衙前的人隐隐能感覺到熱浪在遠處奔騰。

     “殺了他們!”蜚先生大叫,枯枝般的手指一壓,數十條黑影從他身後蹿出去,朝着郭嘉刺去。

    這些人的速度極快,皆是東山最精銳的殺手。

    許褚立刻擋在了郭嘉身前,虎衛們一湧而上,與東山殺手戰成一團。

    張遼高舉着倚天劍,沖在了最前面。

     至于郭嘉,他平靜地負手而立,保持着仰望的姿态,一點也沒因為自投羅網而驚慌,四周的血腥殺戮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我今日到此,不用做任何事情。

    ”郭嘉的聲音在熱風裡飄蕩。

    遠處的火光,将他颀長的身軀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郭嘉說這句話的同時,在府衙内的劉平也緩緩站起身來,邁出了一步。

     該是天子出手的時候了。

     “德祖,你這是什麼意思?”張繡一頭霧水地瞪着他,“郭奉孝第二個沒想到的是什麼?” 楊修狡黠地擺了擺手指:“張将軍,容我先給你變個戲法。

    ”他叫來幾名士兵,耳語幾句。

    士兵們點點頭,轉身離開,沒過多一會兒,他們把兩名士兵揪過來綁住雙手,扔在地上。

    然後楊修下令讓所有人都退到幾十步之外,沒有命令不得靠近。

     “這是……”張繡還是糊塗。

     楊修點起一節松枝遞給張繡,張繡拿起火把一照兩個人,不由得雙目圓瞪,松枝啪地落在了地上。

    他可沒想到,一直藏在自己隊伍裡的,居然是這個人! “二……二公子?” 張繡下意識要去扶,可手伸到一半,曹丕已經咬牙切齒地喊出聲來:“楊修!你出賣我!”楊修蹲下身子,笑眯眯地對曹丕道:“二公子,我可沒出賣你。

    你不是一直想問張将軍宛城的事麼?如今正是時候。

    ” 一聽到“宛城”二字,張繡又是一顫:“德祖你……” 在火光的躍動下,楊修的表情顯得陰晴不定,格外詭秘:“張将軍,曹公怕殺了你壞了他愛才的名聲,所以故意派你來送死;賈诩那麼聰明,會看不出這一點?可他提醒過你一句沒有?如今曹家二公子又開始追究宛城之事。

    張将軍,你如今可是窮途末路、四面楚歌啊。

    ” 張繡的嘴唇不争氣地顫抖起來。

    這些事情他早就隐約猜到,隻是不願意去證實,如今被楊修一語點破,他的心理防線一下子垮了。

    張繡頹然地坐在地上,嗫嚅道:“文和,文和他不會這麼做的,他一定還有後手救我……” “後手?你仔細想想,從你投曹開始,賈诩可做過一件對你有利之事麼?正相反,你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被除掉——胡車兒是怎麼死的?” 面對楊修的質疑,張繡啞口無言。

    楊修低下身子,放慢語速,帶着那麼一絲誘導:“我知道賈诩讓将軍把宛城之事爛在肚子裡,可這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了你好,還是為了他好?你想不通不要緊,可以說給我聽,我來幫你分析來龍去脈。

    若将軍你還是執迷不悟,閉口不談,咱們可全都要冤死在這大澤之地了。

    ” 說完楊修雙手一攤。

    張繡臉色煞白。

    當他意識到賈诩也可能出賣自己的時候,最後固執的信念終于崩塌了。

     “可是……”張繡看了曹丕一眼,頗有顧忌。

    楊修道:“二公子好不容易從北邊回來,又親身涉險跟着咱們出來,不就為了弄個真相麼?讓他跟我們一起聽聽也無妨嘛。

    ”他拍了拍曹丕的頭,輕松地說:“不然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豈不是太可憐了。

    ” 張繡像被雷劈了一下,全身僵直地看向楊修,仿佛不認識這個人。

    楊修狐狸般的面孔浮現出一絲猙獰:“反正沒人知道他尾随你到此,若還放還回去,豈不是大大的禍害?你反正已經殺了一個曹家子弟,多一個又何妨?這時候,就該賭一賭了。

    ” 張繡緊張地看了眼曹丕。

    出乎他意料的是,曹丕此時居然不是面露恐懼,而是死死地盯着他。

    這孩子對真相的執著,已經超越了生死。

     現在張繡才明白,為何賈诩反複告誡他,要做一個單純的武人。

    他隻是稍微多想了一點點,就被逼到了如今的局面。

    張繡擡起頭,天色漆黑如墨,自己這支棄軍置身于黑暗之中,茫然不知所措,就連身處何地都不知,與自己的境遇又是何其相似。

     “好吧……”張繡長長地歎了口氣,一瞬間像是老了許多歲。

     張繡就這麼站在黑暗中,開始緩緩地講出宛城之夜的真相。

    其實,真相也并沒有那麼多,許多細節,許攸都已經為曹丕推測過了,如今隻是從張繡口中證實罷了。

     一個自稱魏蚊的人,請求賈诩和張繡為他完成一件事,趁曹公在宛城時發動一次叛亂。

    這起叛亂要僞裝得像是襲擊曹公,但真正的目标,卻指定是曹昂。

    在一開始,張繡覺得這想法十分荒謬,可當賈诩吐露出這個人的真實來曆時,張繡卻不得不陷入沉思,最終不得不答應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正如天下所知的那樣——胡車兒親自帶兵圍攻,曹昂戰死,而曹操、曹丕卻在賈诩的刻意安排下僥幸逃脫。

     “你就沒想過得罪曹操的下場?”楊修忍不住問。

     “賈先生開始不是這麼說的,我們本來是打算投靠袁紹。

    他告訴我的是,宛城乃一石二鳥之計,既可以完成魏蚊的囑托,也可以在投靠袁紹時多一份功績。

    要不然我是不會答應的。

    ” “結果等到袁紹的使者許攸抵達,賈诩卻突然變了臉,把使者叱走,反過來勸将軍降曹?”楊修看到張繡郁悶地點點頭,繼續道,“讓我猜猜,他對你說的是袁強曹弱,投袁公不過是錦上添花,無甚前途;曹公正在用人之際,非但不會計較,反而會大大重用,對不對?” “始有大疑,方有大信。

    我那時已不能回頭,隻能相信他。

    ”張繡吐出一口氣來。

     “賈诩真是好手段,誘以虛利,帶着你一步步走下來,等到你驚覺時會發現已身陷泥沼别無選擇——難怪人家說,郭嘉是螳螂,賈诩是蜘蛛。

    ”楊修大為感慨,話題一轉,“可我有個疑問,魏蚊究竟許了賈诩什麼好處,讓他甘心做出這等大事來?他到底是誰?” 張繡的面頰肌肉抖動了一下,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這些事情,賈诩不可能會告訴他。

    張繡知道的,隻是一個名字罷了。

    楊修似笑非笑瞥了曹丕一眼:“其實要猜出他的身份,倒也不難。

    隻要看看宛城之亂誰得利最大,幕後主使便昭然若揭。

    ” 張繡一愣:“袁紹?”楊修無奈地搖搖頭:“張将軍,你仔細想想。

    宛城死者中最有價值的,是曹昂。

    而曹昂死後,曹家發生了什麼事?”本來卧在地上的曹丕開始掙紮,臉色越發蒼白。

    楊修沒等張繡回答,自己掰着手指道:“曹昂乃是劉氏所生,親母早死,他被正室丁夫人撫養長大,不出意外的話,他将是曹公毫無争議的繼承人。

    曹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