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東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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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那殘缺不全的肢體,成了壓在水牛背上的最後一個牧童。

    最後兩名殺手意識到,刺殺曹操的機會永遠錯過了。

    他們的動作變得遲鈍,然後被虎衛抛出漁網活活困住。

     戰鬥開始得倉促,結束得也很突然。

    隻是短短十幾息,七名殺手全數倒在了地上,還有同等數量的虎衛也變成了屍體。

    輕車安然無恙——不過圍繞着輕車的防線并沒解除,包括那名空手奪白刃的虎衛在内的十幾名虎衛背靠車廂,繼續警惕地注視着四周。

     許褚從腰間拿出來一塊布擦了擦眼睛,環顧四周,顯然對這次的傷亡很不滿意。

    當目光掃到那名年輕虎衛時,他才露出贊賞的神色。

    這名虎衛此時受傷也不輕,雙手鮮血淋漓,肩膀上和腰間的血洇痕迹不斷擴大,但仍堅持守護着馬車,身體挺得筆直。

     許褚想開口說幾句,卻看到虎衛眼神裡閃過一道戾光,轉身拉開車門,舉劍向裡面刺去。

    車廂上皆鑲嵌鐵闆,車門是唯一的漏洞。

     這一個變化讓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外圍,誰會想到,剛才還奮不顧身保護主公的近衛,居然會突然倒戈一擊,突施殺手。

     “撲哧”。

     利器刺入肉體的聲音,傳到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劉平站在袁軍主帥帳内的正中央,承受着無數道眼光的注視。

    他微微閉上眼睛,甚至能體會到這些目光的不同意味:來自公則的目光是驚訝多過驚喜;來自逢紀的目光是憤怒,但還摻雜了一點點不安;淳于瓊充滿好奇興奮;許攸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張郃高覽兩個人則隻是冷眼相對——至于袁紹本人,他端着酒杯,眼神缺乏焦點,似乎對這一切都提不起興趣來。

     劉平緩緩睜開眼睛,環顧四周,手指不自覺地在敲擊着大腿外側。

    他已經成功站在了這裡,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就是選擇一個突破口。

    這個選擇,将關乎到他的安危、整個官渡的戰局,以及漢室未來的命運。

     劉平離開邺城之後,很快就與那群士子分手。

    盧毓和柳毅聽了他的勸說,直接前往許都參加聚儒之議,而他則找了個借口脫離了大隊伍。

     邺城的經曆告訴劉平,順應大勢趁機漁利也許是不錯的策略,但對漢室來說太過消極了。

    如果想要在這一場複雜的弈棋中真正取得優勢,他必須要更加徹底地貫徹自己的道,才能把命運掌握在手裡。

     他的道,是仁者之道。

    仁者是大愛,是悲天憫人,是對人性的信心。

     而在這個亂世,充斥着許多比仁德更行之有效的選擇。

    如此之多的誘·惑之下,堅持仁道是一件極其困難且代價高昂的事,稍有不慎,便會迷失。

    仁者若要把持住自己的道,唯有一個選擇。

     劉平在選擇去拯救士子的一刹那,就悟到了自己苦苦求索的答案。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仁者不願舍棄他人,那麼唯有犧牲自己,以自己為代價來換取天下之安,方為大仁。

     所以他決定不依靠任何人,放棄與曹丕、司馬懿等人會合,孤身返回官渡,徑直闖入袁紹大營,要求面見那位大漢王朝的大将軍。

     劉平宣稱的理由很簡單:“我是漢室派來的繡衣使者。

    ” 他初入官渡時,已經自稱過是漢室的繡衣使者,并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那個時候的策略,是逐漸取得公則、蜚先生與逢紀的信賴,利用他們的私心來影響布局。

    但因為劉平過于大意,幾乎死在了逢紀的手裡。

     不過這次失利也并非全無好處,至少現在劉平知道該選擇誰來突破了。

     “元圖兄,别來無恙?”劉平微笑道,向人群裡的逢紀打了個招呼。

     逢紀的臉色變得鐵青,這張臉他怎麼會不記得。

    這個自稱繡衣使者的家夥為他提供了曹軍的動向,結果他自作聰明,導緻了文醜在延津的陣亡。

    逢紀本打算把他幹掉滅口,卻沒料到他居然從白馬逃了出去,如今還站在了大庭廣衆之下,向自己挑釁。

     如今主公和冀州、颍川兩派的人都支棱着耳朵,劉平隻消吐露出真相,逢紀就完蛋了。

    袁紹會問你為何私藏漢室使者不報,冀州的人會質疑你手握情報,為何還讓文醜戰死,是不是故意為了打擊政敵。

    無論哪一條罪名,都足以動搖逢紀在袁紹心目中的地位,讓他一跌到底。

     這就是為什麼逢紀當初決定殺劉平。

     劉平沒有繼續說什麼,而是直視着逢紀。

    逢紀并不蠢,他從劉平的沉默中讀出了對方的用意,隻得勉強露出一個笑臉,微微一揖:“劉老弟,别來無恙。

    ” 聽到他們的對話,袁紹擡起頭,搖晃了一下酒杯:“元圖,你和這位使者以前認識?”劉平截口說道:“在下從前曾與元圖兄有一面之緣,那時候還想請他引薦在下給袁公您呢。

    ” 袁紹眉頭微微一皺,他注意到劉平一直用的稱呼是袁公,而不是袁将軍。

    後者是一種對上位者的尊重,前者卻把自己擺在一個平等對談的位置。

    這讓袁紹有些不開心。

     “有這等人才,元圖你怎麼沒和我說起過?” 逢紀聽出來了,劉平這是提出了交換的條件:劉平不會說出真相,而他則要全力遊說袁紹相信劉平。

    逢紀在心裡微微一歎,他沒什麼退路了,隻得躬身道:“主公明鑒,此人一直心系漢室,臣以為事幕府也罷,事漢室也罷,皆是為國家盡忠,并無分别,所以不曾舉薦。

    ” 他這一番話算是委婉地為劉平這個繡衣使者的身份擔保,還捎帶着又拍了一記馬屁,讓周圍幕僚們心中都是一哂。

     那一群人裡,公則的臉色是最不好看的。

    他明明是最早接觸劉平的人,現在聽起來卻像是逢紀和漢室使者打得火熱。

    本來公則的心情是很好的。

    此前在劉平的策動下,顔良、文醜先後被殺,逢紀也碰了一鼻子灰,冀州、南陽兩派鬥了一個兩敗俱傷,然後劉平又恰到好處地失蹤,颍川正迎來前所未有的機遇——偏偏這個時候,劉平卻回來了。

     “該死的,你現在冒出來做什麼。

    ”公則恨恨地咬了下牙齒,意識到出現了變數。

    可他卻不敢說什麼,因為如果他站出來,袁紹一樣會過問他窩藏漢室使者的事。

    他側眼看了一眼淳于瓊,發現他正好奇地東張西望,暗暗祈禱這老頭子可不要突然發神經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袁紹端詳了劉平半天,慢吞吞地問道:“陛下有何谕令?” 劉平心中一松,逢紀的擔保起了效果。

    袁紹果然消除懷疑,把他當成漢室的代言人來對待了。

    他立刻說道:“陛下聽聞将軍南下勤王,不勝欣喜,特令我來犒軍。

    ” 袁紹道:“紹乃是朝廷大将軍,漢室有難,豈會坐視不理。

    我久有觐見之志,奈何陛下身旁奸佞叢生,孰忠孰奸,一時難以廓清,欲清君側而不得啊。

    ”劉平知道袁紹還是有點不放心,擔心他是曹操派來耍計謀的。

    于是他正色道:“縱然淤泥橫塞,荷花一樣高潔不染。

    漢室從來不缺忠臣,遠有李膺,近有董承與将軍。

    曹賊兇暴,人所共睹,誰會與他為伍!”說到這裡,他猛然轉身笑道,“元圖兄和公則兄可為在下作證。

    ” 逢紀早有了心理準備,立刻點頭稱是。

    公則卻沒料到劉平把自己也扯下水來,一時又驚又怒。

    他最近過得已經很不順心了,想不到劉平又要往上壓一塊石頭。

     袁紹眉毛一挑:“公則,你也認識他?”公則情急之下隻得答道:“是,從前略有交往,此人确非曹氏一黨,是漢室忠臣。

    ”他咬了咬牙,又補了一句,“此事我和蜚先生都知道。

    ”其實他手裡連天子親自寫的衣帶诏都有,但不敢拿出來。

     劉平先以繡衣使者的身份跟他們暗通款曲,如今突然現身袁紹身前,郭、逢二人心中有鬼,唯恐讓其他派系抓住把柄,隻能替劉平圓謊。

    當他們意見一緻之時,多謀寡斷的袁紹也就不難控制了——這就是劉平曾告訴曹丕的控虎之術。

     劉平回頭看了眼公則,露出詭計得逞的笑容。

    雖然曆經波折,但一切總算回到了最初的計劃軌道中來了。

    不過公則的反應,讓劉平稍微有些詫異。

    除了懊喪、憤怒以外,他還感受了幾分無奈,似乎在公則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公則和逢紀的擔保對袁紹産生了作用。

    他“嗯”了一聲,轉向劉平:“使者不妨暫且在營中歇息,隻待我在官渡殲滅阿瞞,就别遣一支輕騎去許都為陛下護駕。

    ” 劉平注視着袁紹,發現他眯起的雙眼閃過一絲狡黠。

    袁紹的意思很明顯,漢室的目的不可能隻是犒軍,但他懶得說破。

    如今袁軍局面大大占優,漢室隻要老老實實等着被拯救就行了,其他念頭想都不要想。

     劉平也聽出了這一層意思,身子未動,卻伸出手臂虛空一拜,厲聲道:“漢室來此,可不是為了乞援!而是為了濟軍。

    ” 周圍的人都吃吃發笑。

    漢室龜縮在許都動彈不得,還奢談什麼救人,簡直就像一個乞丐要來赈濟富翁一樣可笑。

    劉平掃視一圈,看到許攸也在隊列之中,不過他雙手垂在身前,閉目養神,似乎對這一切都沒興趣——袁紹把他緊急召來官渡,不知是為了什麼。

     劉平暫且先把這個念頭擱在旁邊,冷笑道:“曹賊狡黠,未可遽取。

    若諸公還是這麼掉以輕心,恐怕就要大難臨頭了!”他這一聲大吼震得整個廳堂内嗡嗡作響,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神望着他。

    除了田豐,可從來沒人在袁紹面前這麼大聲說話過。

     袁紹手掌摩挲着酒杯,眼神變得有些不善:“即便你是繡衣使者,如此危言聳聽,也是要治罪的。

    你倒說說看,我如何大難臨頭了?” 劉平夷然不懼,一字一句道:“在下所言,絕非危言聳聽。

    将軍與曹公少時為友,應該深知此人謀略。

    如今他雖居劣勢,但至今未露敗象,兼有郭嘉、賈诩之謀。

    單憑河北兵馬,恐怕難以卒勝。

    ” “你是說我不如孟德?”袁紹臉色有些難看。

     劉平道:“南北開戰以來,顔良、文醜相繼敗北,曹氏雖然一退再退,卻都是有備而走,慢慢把河北兵馬拉進官渡這個大泥潭。

    這等行事,你們難道不覺得可疑麼?”高覽忍不住高聲駁道:“我軍一路勢如破竹,如今白馬、延津、烏巢等要津皆已為我所據,這難道還成了敗因?實在荒唐!” 劉平一指袁紹背後那面獸皮大地圖:“曹氏将烏巢讓給你們,根本就沒安好心。

    這裡貌似安全,卻背靠一片大澤,無法設防周全。

    曹軍此前故意在西線糾纏不休,又故意敗退,就是要你們産生這裡已經很安全的錯覺,把糧草屯到烏巢。

    時機一到,他們就會偏師穿過烏巢大澤,發動突襲,畢其功于一役——這,難道還不是大難臨頭麼?” 周圍一下子變得特别安靜,高覽忍不住問:“你是怎麼知道的?”劉平輕蔑地擡手道:“在下剛才說了,縱然淤泥橫塞,總有荷花破淤而出,高潔不染。

    在許都和官渡,有許多忠直之士時刻等待着為陛下盡忠。

    所以唯有裡應外合,才是取勝之道。

    ” 聽到劉平這句話,袁紹仰天長笑,笑得酒杯裡的酒都灑了出去,好像聽到什麼特别可笑的事:“陛下操勞國事,這些小事就不必讓他操心了。

    也罷,陛下既然肯派人到此,費了這麼多唇舌,我若不露些誠意,反而顯得河北小氣。

    ” 劉平見袁紹居然面色如常,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個烏巢之計,是臨行前郭嘉告訴他的,他原來指望能夠一錘定音,赢得對方信賴,可如今袁紹卻置若罔聞,到底是他早已知曉,還是另有安排…… 袁紹看到劉平面上陰晴不定,很是享受這種尴尬。

    他打了個響指,一輛木輪小車被軍士隆隆地從後堂轉了出來。

    車上坐着一人,白布裹身,隻露出一隻血紅色的眼睛,正是蜚先生。

    而他進了廳堂之後,整個屋子的溫度陡然下降了不少。

     劉平一下子全明白了。

     蜚先生原本是跟公則結盟,暗中打擊冀州、南陽兩派。

    現在看來,蜚先生如今羽翼豐·滿,所以甩開了公則直接去攀附袁紹。

    颍川派失此強援,難怪公則一點好臉色也沒有了。

     大部分幕僚見蜚先生出現,紛紛起身告辭,逢紀和公則都想留下,兩個人差點撞到一起,隻得狠狠對視一眼,拂袖離開。

    許攸也随大衆離開,臨走前淡淡地掃了一眼劉平,卻什麼也沒說。

     很快屋子裡隻剩下袁紹、劉平和蜚先生。

     劉平的手指飛速敲擊着大腿外側,心中起伏不定。

     蜚先生輕易不肯離開他的東山巢穴,現在他居然跑到袁紹的大帳内,這隻能說明一件事,袁紹軍正在籌備什麼重大事情。

    而這個“重大事情”,是袁紹如此淡定的根源所在。

     這次兩人再度會面,蜚先生咧開嘴嘶聲笑道:“先生你如今才來,隻怕隻能吃些殘羹冷炙了。

    ” 劉平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蜚先生此前跟劉平有過約定,讓颍川派與漢室聯手一起鬥郭嘉。

    可惜這個計劃因為逢紀事發而夭折。

    如今蜚先生來了這麼一句,自然是說漢室再沒什麼利用價值了。

     劉平控制着表情:“聽起來,蜚先生你胸有成竹啊。

    ” 蜚先生擡起右臂,虛空一抓:“天羅地網,已然罩向曹阿瞞與郭奉孝。

    這一次大勢在我這邊,郭嘉再智計百出,也沒有翻身餘地了。

    ” “哦?”劉平發出一聲嗤笑,膽敢宣稱超過郭嘉,這得需要何等的勇氣。

    袁紹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同情地看了眼劉平:“郭嘉的神話傳頌得太久了,到了該被人終結的時候。

    你不知道蜚先生的來曆,有這種錯覺也不奇怪——”他懶洋洋地指了指蜚先生,“這位是漢室的繡衣使者,有些話但說無妨。

    ” 蜚先生在木車上艱難地鞠了一躬,然後對劉平道:“你到了這裡,是否感覺到和從前有何不同?” 劉平道:“似乎戰事比從前激烈許多。

    ” 蜚先生湊近劉平,他臉上的膿包比上次見還要嚴重,黃綠色的可疑液體随處可見:“你錯了,不是激烈許多,是前所未有地激烈。

    這次進攻,我軍是全線出擊,從每一段防線對曹軍進行壓迫。

    聽清楚了麼?每一段,沒有例外!” “這确實,但如果憑這種進攻就能讓曹軍屈服,那麼他早就敗給呂布了。

    ”劉平冷冷道。

     袁紹笑了,蜚先生也發出幹癟的笑聲,似乎對他的無知很同情。

     “王越你是知道的吧?”蜚先生突然毫無來由地問了一句。

    劉平有些莫名其妙,隻得回答道:“是的,虎贲王越嘛,天下第一用劍高手。

    ” “王越前一陣在烏巢剿滅曹軍的時候,意外地遭遇了許褚的虎衛。

    結果他回來告訴我,發現了一件奇妙的事情——他的弟子,也是你那位小朋友魏文的随從徐他,居然出現在虎衛的隊伍裡。

    ” 一聽到這個名字,劉平眼角抽動了一下。

     這可真是個意外的轉折。

     當初在公則帳下,徐他要挾曹丕和劉平,讓他們把自己送到曹操身邊。

    恰好郭嘉(實際上是賈诩)要求劉平在延津之戰做出配合。

    于是,曹丕便順水推舟,把徐他送入戰場。

    曹丕知道徐他不識字,便為他準備了一份竹簡。

    竹簡的前一部分是告訴徐晃,此人在延津有大用;而結尾部分還留了一個尾巴,提醒徐晃此人非常危險,務必在得手後第一時間幹掉。

     可劉平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份竹簡末尾至關重要的暗示,居然被徐晃忽略了。

    徐他就這麼陰錯陽差地進了曹營,居然還混成了虎衛。

     蜚先生道:“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漢室計劃的一部分,不過對我們來說,這是件好事,于是我們決定配合一下他。

    ” 劉平似乎摸到了一抹靈感,他恍然道:“你們盡起三軍,就是為了把曹軍主力吸引在前線?” “不隻如此。

    我們還動用了一直隐藏在曹軍陣營裡的幾枚棋子。

    這些棋子也許不足以殺掉曹阿瞞,但足以對他構成威脅,給徐他創造機會。

    誰能想到,最後的殺招,是來自于忠心耿耿的近衛呢?” 劉平倒吸一口涼氣,袁軍動員了數萬人以及幾枚極為珍貴的暗棋,居然隻是為了給一個人做鋪墊,手筆實在驚人。

     袁紹握着酒杯,發出感慨:“阿瞞這人一向警覺,當初為了點誤會,就殺了呂伯奢一家十幾口人。

    可沒想到有一天,他還是要死在這上面。

    ”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你那個小朋友魏文啊。

    ”蜚先生得意洋洋地說,“等到許都平定,記得提醒我請主公給他們魏家褒美一番。

    ” 劉平的嘴唇翹起一個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