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行水丹取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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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末年天津衛混混兒多,當混混兒講究滾熱堂,犯了事兒被拿到公堂之上,随便官府怎麼用刑,混混兒們哼也不能哼一聲,一旦服軟,往後就沒法混了,在公堂上受大刑豈同兒戲,不用别的刑罰,單是打闆子也能要了人命,五十大闆打下來,免不了皮開肉綻骨斷筋折,整個人都給打酥了,放到軟兜裡擡到蘇大夫處,請他把全身打酥打斷的骨頭逐一接上,保準你過堂挨打之前什麼樣,一百天之後還是什麼樣,人家蘇大夫就敢放這樣的大話,因為真有這麼大的本事,從清末闖下的字号,直到今天,人們去骨科醫院,也都争着挂蘇大夫的号,不管是不是正骨蘇家的後人,隻要姓蘇,大夥就覺得水平一定夠高,提起名聲不好的那位,也是人盡皆知,為了加以區别,稱其為蘇郎中,蘇郎中是位跑江湖趕廟會專賣野藥的郎中,解放前常在路邊挑個幌子,擺起口大鍋熬膏藥,什麼傷筋動骨風濕受寒啊,頭疼鬧熱上吐下瀉了,反正不管任何症狀,到蘇郎中這全是帖膏藥,望聞問切把脈看舌苔那套他是半點不懂,也不寫方子,隻會熬膏藥。

     當年有這麼句話,蘇郎中的膏藥——找病。

    因為蘇郎中熬膏藥熬的不行,未得真傳,火候總也掌握不好,不是老就是嫩,熬出來的膏藥黏度不夠,解放前有個人脖子受了風,到他這買了帖膏藥,揭開貼到後脖梗子上,到家睡了一宿覺,起來一摸脖子後邊滿手膏藥油,又黑又黏,氣沖沖來找蘇郎中質問,蘇郎中強詞奪理說來者病重,膏藥勁兒小了拿不住病,必須換帖勁兒大的膏藥,讓那人又掏錢買了一帖,那位仍是貼在後脖梗子上,睡一宿覺,起來一摸膏藥沒了,原來膏藥火候不夠,夜裡挪了地方,順着脖子溜到了屁股上,揭都揭不掉,那位憋了一肚子氣,二次來找蘇郎中,要求退錢,蘇郎中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一百二十個不願意,非說來人的病根兒不在脖子而在屁股,他蘇家的膏藥有靈性,能夠自己找到病根兒,所以溜到了屁股上,豈有退錢之理?此事傳出去成了笑料,故此有了“蘇郎中的膏藥——找病”這麼句俏皮話,後來引申為自找倒黴或自己找不痛快的意思。

     大烏豆從大水溝裡爬出來,他看這地方離蘇郎中家不遠,便找上門去讨膏藥。

    蘇郎中名聲不好,得看跟誰比,畢竟熬了半輩子膏藥,雖不是靈丹妙藥,那也多少管點用,他給大烏豆糊上膏藥,然後伸手要錢。

    大烏豆耍無賴,一拍一瞪眼,分文沒有。

    蘇郎中舊時也在江湖上混過,怎麼耍王八蛋的沒見過,根本不吃這套,不給錢别想走,他一手揪着大烏豆不放,一手脫下鞋子往大烏豆臉上亂打。

    大烏豆做賊心虛,隻怕鬧動起招人耳目,慌忙中推開蘇郎中,奪門而出。

    怎知蘇郎中太陽穴撞在桌角上,當場嗚呼哀哉,這位熬膏藥賣野藥的江湖郎中,竟此死于非命。

     大烏豆不知道這一推要了蘇郎中的命,隻見對方頭破血流,慌裡慌張推門出去,耳聽蘇家老婆哭孩子叫,他擔心讓人家追出來打,腳下不敢停步,此時腰上貼了膏藥,又跑這麼幾步,竟不疼了,他财迷心竅,一個念頭轉上來,直奔糧房胡同兇宅,那條胡同在北站甯園附近,北站緊鄰北甯公園,清朝末年還是個臭水坑,民房稀稀落落,袁世凱開湖造園興建火車站,到得五十年代,周圍已經住了不少居民,北站是個火車站,為了運送貨物方便,站前的馬路修得很寬闊,一水兒的闆油路,一九四九年以前,家在北站一帶的住戶,大多是吃鐵道的窮人,有力氣的到車站上抗大包,小孩和婦女們,則沿着鐵道撿火車上掉落的煤渣,有門路的去鐵道貨場上掙飯吃,如果能當上鐵道工人,全家老小一年到頭的嚼谷算有着落了,那個年代處處拉幫結夥,結黨成風,不相幹的人别想近前,哪怕是吃鐵道撿煤渣,不認識熟人也不讓你幹,排擠外地人的情況很嚴重,發生過多次争鬥,一九四九年建國以來,北站作為客貨兩用的大火車站,不僅是南來北往上下車的旅客,每天還有用列車運輸的物資,站前人流擁擠,交通繁忙,咱們說這話是一九五八年夏天,正在伏裡,酷暑幹旱,白天又悶又熱,賽過蒸籠,甯園裡的湖也幹了,劃船遊玩之人不多,天黑之後稍好一點,住在附近的人們貪圖涼爽,大人孩子全到路邊納涼,又涼快又省電,可往糧房胡同一走,那就一個人也看不見了。

     四 死過人的老房子哪都有,有人橫死的才是兇宅,解放之初,公安機關偵破了刨锛打劫一案,在兇犯白四虎家中找到一具女屍,打那天開始,糧房胡同兇宅的傳說不胫而走,住戶們以前不覺得怎樣,發現女屍之後是越想越怕,能搬走的全搬走了,加上甯園擴建,又拆掉了一部分民房,到了一九五八年,胡同裡的住戶沒剩下幾家,白四虎家的兩間房是糧房店胡同七二号,房後是北甯公園的東湖,五六十年代,甯園的湖面遠沒有今天這麼大,園中也沒有白塔,夜裡一片黑,頗為荒寂。

     大烏豆早聽說過糧房胡同兇宅,槍斃白四虎之後,那兩間房帖了封條,好幾年無人居住,風吹雨淋,封條早已剝落,找到地方摸進去,不費吹灰之力,那屋裡四壁皆空,沒個燈燭,他是做賊的,也不敢點燈,接着破紙窗透進來的月光,勉強能看見個大緻輪廓,屋裡除了他自己喘氣心跳的聲音,再沒半點動靜,進屋之前腦子裡全是取寶發财的念頭,到屋裡掩上門,黑燈瞎火的隻有他一個人,身上也不由得毛發,自己給自己哼個小曲兒以壯賊膽:“喝飽了東南西北風,餓得光棍吃草根;行行走走上墳墓,碰見個寡婦看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