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竈王爺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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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壽材的主家都會同意,至于普通人家,雖不至于窮到裹草席子,卻也用不起上好的壽材,大多使用最便宜的柏木闆子,白茬兒棺材不刷漆,或者隻走一道漆,當天要當天現做也來得及,所以棺材鋪常年備工備料,白記壽材鋪老掌櫃的自己會木工活兒,還雇了兩個山東的木匠師傅當長工。

     十年前,白記棺材鋪關門大吉,倆木工師傅臨回老家的頭天晚上,到莊八輩兒的攤子上喝酒吃羊雜碎,當時聽倆木匠說他們棺材鋪東家遇到鬼了。

     六 西門裡的壽材鋪,東家姓白,自己會做木工,另雇了兩個夥計,後邊還有兩位木匠師傅,并排三間鋪面,左邊放壽材,右邊是帳房,當中接待主顧,買賣做的不小,可壽材鋪不是飯莊,沒有門庭若市的時候,隻是棺材利兒大,特别是大戶人家來取棺椁,那是要多少錢給多少錢,從無二價,也許一個月不開張,開張一次夠吃三個月,老東家去世之後,他兒子白四虎接下家産,有一個四合院,還有壽材鋪的生意,白四虎不會打棺材,有時會在旁邊盯着木匠幹活兒,他為人少言寡語,窩窩囊囊,壽材鋪的夥計和木匠師傅,欺他不懂賬目,串通好了私底下吃錢,賣出多少棺材也是虧空,買賣是一天不如一天。

     白四虎不得已,将家裡的房子一間一間地賣掉,隻留下兩間破屋,平時跟兩個夥計住到店裡,倆木匠師傅住在後邊,有一天下午,備好的壽材讓人取走了,天黑以後壽材鋪裡的人都睡覺了,隻聽外邊有人砸門。

     深更半夜砰砰敲門,換做别的店鋪,夥計非急了不可,但棺材鋪和藥鋪有個規矩,主顧多晚來都沒問題,半夜跑到棺材鋪和藥鋪敲門的人,家裡定有生死大事,所以夥計一聽叫門,馬上披衣服爬起來,門上有個小插闆,也是為了防備盜匪,不開大門,隻把插闆打開往外看,就見壽材鋪外有人提着白紙燈籠,說是某家死了人,讓店裡趕緊給備壽材,正是三伏天,死人擱不住,急等着用,明天務必取走,說完扔下定錢,趕着往親戚家報喪去了。

     壽材鋪裡的人一看來買賣了,也别睡了,都起來幹活兒,在後屋點上燈,倆木匠立即備料釘棺材,兩個夥計跟着打下手,全在那忙活,按老例兒,夜裡起來幹活,東家得把早飯備好,不是平常的早點,必須有魚有肉,米飯白酒,幹完活吃飽喝足了好補覺,白四虎一看沒有他插手的地方,便去菜市買菜,說話這時候,是四更天不到五更,五更才雞叫,四更是後半夜,天還沒亮。

     出了西門裡大水溝,有個菜市,五更過後開始有趕車賣菜的鄉農,要趕早隻能去這個地方,白四虎出來得太早,還沒走到菜市,天上忽然打下個炸雷,暴雨如傾,把他淋成了落湯雞,急忙找地方躲雨,大水溝一帶沒多少住戶,有些清朝末年留下的老房子,看路邊有間破屋,木闆門拿麻繩拴着,屋裡黑燈瞎火,應該是沒人住的空屋子,當下解開麻繩,推開門躲到屋中,想關門卻關不上了。

     外邊疾風驟雨,吹得破門闆不住撞牆,門闆上原本安有銅鎖,不知讓什麼人撬掉了,留下兩個窟窿,他又用麻繩穿進去,重新拴上門,借着窗外閃過的雷電,他看見屋裡四壁空空,積滿了塵土,隻有一個土炕,于是蹲到土炕上,閉目等着雨勢減小,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工夫,身上突然一陣發冷,同時聽到有人在屋裡來回走動,他睜開眼一看,驚見一個女子,低了頭在屋裡繞圈。

     白四虎大駭,他蹲在炕上,張着嘴瞪着眼,呆住了不敢稍動,屋中的女人忽然走到他面前,隻見這個女人臉白如紙,一頭長發,口中吐出一條舌頭,白四虎正自手足無措,眼看女人的舌頭伸過來,立即往旁躲避,舌頭舔到了他左耳上,他狂呼驚走,跳下炕來想推門逃出去,奈何拴住門戶的麻繩浸過水,越纏越死,急切間推不開,隻好用頭撞開窗子,連人帶窗撲到外邊,當即昏死過去,這時到了五更天,有過路的把他救起,左耳已是血肉模糊,事後得知,前些年有個女人在這屋裡上吊身亡,破屋空置至今,從來無人敢住,定是遇上吊死鬼了,白四虎受此一番驚吓,腦子開始變得不大正常,不久棺材鋪倒閉關張,店中的夥計木匠各奔東西,聽說白四虎改行做了屠戶,往後也沒再開過棺材鋪。

     十幾年前,莊八輩兒賣羊雜碎時聽棺材鋪兩位木匠提及此事,白四虎不會做木工活兒,左耳上的痕迹,也不是生下來便有的胎記,莊八輩兒的嘴勤,有什麼說什麼,想起來就同郭師傅說了一遍,還聽那兩位木匠師傅說到,外邊有傳言說,棺材鋪老宅中有寶,那是白家祖上埋的寶,給後人留下話,哪天吃不上飯了,也不許賣這兩間正房。

     按年份推算,庚子年拆天津城,白家撿舊城磚蓋房子,是白四虎爺爺輩兒置下的房屋,到如今一九五四年,也才不過五十來年,可當初埋寶的秘密沒傳下來,沒人清楚宅中有什麼寶,白四虎更不知道了,他曾在家中挖地三尺,無奈什麼也沒找到。

     七 白四虎棺材鋪的買賣有内賊,虧空大的堵不上了,他腦子雖然不好,卻記得先人交代過的話,留下兩間正房沒賣,但始終沒找到任何東西,他那兩間房在糧店胡同,離北站不遠,反正解放前他是住那一帶,往後的事,莊八輩兒就不知道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郭師傅怎麼聽怎麼覺得白四虎是他要找的兇犯,頭一個,歲數對得上,二一個,左耳有傷痕,雖然沒當過木匠,卻開過棺材鋪,所以說人熟是一寶,要不是認識莊八輩兒,人家願意跟他念叨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怎能知道兇徒左邊耳朵上不是胎記,當年也沒做過木匠,原來以前問得全不對,難怪打聽不出來。

     郭師傅謝過莊八輩兒,起身回家,轉天一早,他和丁卯去北站附近打聽了一下,真有這麼個白四虎,周圍鄰居都說此人老實巴交,平日裡很少出門,除了口重,吃鹽吃的多,也沒有任何反常的舉動。

     郭師傅探明了,不敢打草驚蛇,回去告知老梁,北站糧店胡同有個白四虎,很可能是刨锛打劫的兇犯。

     老梁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