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姐姐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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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你是否也有過那種錯覺: 牽手的人不會松手,同路的人不會分開,緩緩流淌的歲月永不會改道,昨天和今天所擁有的,總會順理成章地延續到明天,乃至永遠。

     世間最大的錯覺,無外乎自以為是的永遠。

     世上大部分永遠,大都是一廂情願的錯覺。

     萬事萬物走的都是抛物線,并沒有恒久的低谷或頂點,轉折點出現時,我和她已搭檔了很多年。

     那時中國的綜藝節目進入第一次洗牌期,收視率為王的時代到來,央視索福瑞(中國規模最大、最具權威的收視率調查專業公司)取代了AC尼爾森(ACNielsen,領導全球的市場研究公司),不僅收視率采樣指标驟變,很多事情也慢慢開始改變—— 為收視率故,電視從業者的工作壓力焦點一股腦兒地變成了對新節目形态的搶灘。

    彼時尚不流行購買國外節目模式,各大衛視撲通撲通跳下水,有石頭沒石頭都在摸着過河,大家揣着對收視率的片面曲解,不做受衆分析也不做市場預判,開始一窩蜂地拼命改版。

     不是反對變革,而是反對盲從。

     當時大部分電視人以為的變革的春天,實則是倒春寒。

     若幹年後,反思那些轟轟烈烈的大折騰,大多是做無用功,若幹有望再活10年的節目,并沒能像《快樂大本營》那麼聰明地堅持,而是含恨倒在了胡亂改版的陣地前沿,自宮而亡。

     遺憾的是,大部分節目無法區分短視與遠見,《陽光快車道》也未能例外。

     …… 那是我們改版後的一次常規錄像,普通到完全回憶不起錄了什麼莫名其妙的新版塊。

     夜裡收工後,我們溜達到玉淵潭南路,那天北京限号,我送她去打車。

    累,不想說話,我們懶懶地站在路旁,腳下的落葉咯吱咯吱,半空中不停地有葉子飄下。

     一輛空車停下來,她手抓住車門停在那兒,一動不動。

     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累傻了嗎你?趕緊上車走啊。

     她轉身,看我一眼,又移開目光。

    頭再轉過來時,雙臂也輕輕展開在我面前,平靜的目光注視着我,她輕聲說:過來……我又驚訝又好笑,上前接住那個擁抱:幹嗎,好好的抱我幹嗎?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矯情了? 她不說話,手輕輕拍在我背上,一下又一下,身體也輕輕地左右搖晃着,好像個哄孩子睡覺的年輕媽媽。

    我笑,拜托,别老把我當小朋友好嗎?我眼瞅快30歲的人了。

     她笑笑松開我,說:好了好了,走了走了。

     她搖下車窗,笑着氣我,說:你個小破孩兒啊…… 她喊:快看快看,哈哈,鬥眼兒! 車都開出快50米了,我哪兒看得見啊我…… 沒有道别也沒有惜别,我并不知道那是離别。

     所有人都知道她要離開,唯獨瞞了我一個。

    他們後來告訴我,劉敏挨個兒叮囑過不讓告訴我,怕影響了那天的錄像工作。

    那次錄像是她最後一次主持《陽光快車道》。

     7年的客座主持人生涯後,劉敏被停用了,節目改版需要。

     (十) 我後來有過許多新的女搭檔。

     我不止一次地在台上喊錯過她們的名字,把她們喊成“劉敏”,柳岩和方玲被我喊錯的次數最多。

    柳岩大度,笑笑就過去了。

    方玲鬼機靈,愛開開我的玩笑,她眯着眼睛揶揄我:哥,别想“前妻”了行吧?你正眼看看我這個現任好嗎? 主持人講究場上如夫妻,方玲後來也成了“前妻”。

     幾年後《陽光快車道》停播,最後一期節目是我倆一起錄的。

     說最後的謝幕詞時,台下所有人都在掉淚,許多曾經的導演、攝像、剪輯師趕了回來,捂着臉,默默地站着。

    這條陽光快車道走到了盡頭,這場青春也結束了,諸君珍重,各奔前程吧。

     我代表欄目組感謝了大家,看着他們的臉,一個個地念出名字,念完後我恍惚了一會兒,是方玲幫我補上的最後一個名字。

    她說:謝謝永遠的劉敏姐姐。

     方玲後來去了光線傳媒,有次一起主持《音樂風雲榜年度盛典》時,她問我:哥,當年在你心裡,劉敏的位置到底是什麼樣的?我給了她一個很拗口的回答:當年在我心裡劉敏的位置和我在劉敏心裡的位置一樣。

     方玲笑:好深情,你确定嗎? 當然确定。

     當年台裡改版,需要嘗試加入新面孔,暫停部分老主持人的工作,《陽光快車道》二選一,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