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姐姐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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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不需要抱怨,畢竟不是孤軍奮戰,起碼還有她站在我身邊。

    有她在,我不敢懈怠,怕她又說我不專業。

     我倆那時最期待宣傳期的歌手來上通告,因為他們需要唱歌啊,他們唱歌時我們自然能歇一歇。

    如果他們兩三首歌連在一起唱,我的天,我倆幾乎可以見縫插針補個覺。

    那時各大衛視均未集團化改制,各工種一視同仁,不流行給主持人準備休息椅。

    我倆趁着唱歌的時間躲到舞台的一角,地上一坐,秒睡,秒醒,很少能有幸睡夠10分鐘。

     那個角落攝影機拍不到,約莫兩平方米大小,剛剛夠我倆背靠背睡着,Kappa(服裝品牌)一樣。

     靜脈曲張的病根是那個時期留下的,我也有,她也有,都是舞台上站出來的。

     其實台上最累的不是腿,而是嘴。

    十來個小時嘚啵下來,腦子缺氧,口輪匝肌僵硬,嘴很容易瓢,我嘴一瓢就大舌頭,張傑念成張碟,張信哲念成張定德…… 發生事故的那一天,我又大舌頭了。

     具體說了什麼忘記了,反正肯定是說錯了,不然劉敏怎麼會用那麼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說錯了,我沖她笑笑……好奇怪,怎麼身旁的一切都開始了慢動作?所有的聲音都開始慢慢扭曲變形,四周的一切都慢成了一幀一幀的,腦子裡忽然安靜得像真空一樣。

    我腦子不夠用了,×,時間靜止了嗎? 她在喊我的名字嗎?怎麼看不清她了? 眼睛周圍罩上了一個黑圈,日食一樣慢慢向中間合攏,我想眨眼,可眼皮在哪兒呢?心裡有點兒慌,想喊,可聲帶在哪兒也找不到了。

    這種感覺恐怖得好像夢魇,更恐怖的是眼前模模糊糊的畫面是舞台的地闆,地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正在往地闆上栽?我為什麼會往地闆上栽? 身體忽然恢複了感覺,有隻瘦弱的胳膊半空中攔腰扶住了我,是她嗎?我太重了,壓得她一個踉跄。

    我想和她客氣客氣道聲謝,可嘴剛張開,哇的一聲,噴出血來。

     那年我25歲,接連主持了14個小時的節目後,栽在了《陽光快車道》的舞台上。

    第一次吐血沒什麼經驗,噴紅了劉敏的半條裙子,那是她很喜歡的一條裙子。

    我太不好意思了,我想幫她擦擦,卻怎麼也擡不起手來…… 很多年過去了,那一幕始終清晰如昨夜。

    凡人修仙傳小說 我的腦袋被抱住了,她抱着我的腦袋跪在地上,滾燙滾燙的眼淚黏了我一臉,害羞死我了。

    我想熊(方言,兇)她,傻嗎你,哭什麼哭啊,這麼多人看着呢……但我找不到力氣,說不出來。

     衆人擁上來擡我去醫院,兩三個人使勁掰,半天也沒掰開她的胳膊。

    她哭迷糊了,死死抱緊我的腦袋不撒手,好像我要害中彈命不久矣即将離開這個世界。

     勒死我了,氣兒都快喘不上來了,我想讓她胳膊别那麼使勁,但我嗓子使不上勁兒說不出來…… 後來發生的事情不記得了,臉上一涼,她的體溫越來越遠,我平躺進一種混混沌沌的黑暗中,除了空曠隻有遙遠。

     這輩子睡得最美的一覺,是在北京的解放軍總醫院。

     醒來時,隔壁床的病友和我怒目相對,我說你瞅啥?他說瞅你咋的,你個狗日的! 他說他如果不是疝氣發作動彈不得,早爬過來把我掐死了。

     他說你不是人,昨天晚上你呼噜打得好像開了一輛坦克。

     我瞪眼,我說:我又不是故意的,嫌我呼噜大,你昨天晚上幹嗎不喊醒我!你有疝氣你不能下地,可你床頭不是有個搪瓷缸子嗎!你昨天晚上拿那個缸子扔過來不就得了! 他眼睛瞪得比我還大:你以為我不想扔你嗎!可有個穿血裙子的小娘兒們說,如果我敢拿缸子扔你,她就敢把我從病房扔出去…… 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