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最後一個義工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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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除了打麻将,我什麼也不會啊…… 我說:媽媽,現在沒有别的路了。

     (十二) 果子離開貴陽時,沒帶任何行李,隻有一張單程票。

     四年半後,他背着吉他,來到了大冰的小屋門前。

     幾年來發生的故事他沒細說,甘苦自知,大抵不過是漂泊。

     他擦過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擺攤兒賣過煙花,夜場裡打過工,琴行裡也打過工,學過吉他也教過吉他,大學裡開過吉他班……不論從事什麼工作,他都會從每個月的收入裡分出一半,彙給媽媽。

     與孝順無關,果子的從零開始并非勵志雞湯,不過是一個孩子的救贖和悔改。

     果子說:媽媽現在也有工作,也在掙錢。

     幾年前,收到果子彙來的第一筆錢後,媽媽在電話那頭問:不是偷來的吧? 她哭:我兒子沒有不管我,我兒子能養我了。

     她說:别勸我,讓我痛痛快快哭吧,哭完這一次,以後我都不會再哭了。

     媽媽當天哭着去了職業介紹所,求了人半天,求來了一份工作。

     媽媽也長大了,哭着哭着就長大了。

     她活了40多年,第一次上班。

     果子笑:媽媽有時候像個小孩子一樣,真的……她非要把第一筆薪水彙給我,讓我買吃的,買衣服穿。

    我怎麼可能要嘛,我不要她還生氣…… 第一筆薪水,五味雜陳。

     陰錯陽差,果子媽媽那天開工時,遭遇了曾經的牌友。

    牌友打電話喊來其他好幾個牌友,名義上是介紹生意,實際上是為了發朋友圈。

     他們輪流站到媽媽身後,各種擺pose,手機閃光燈肆無忌憚。

     媽媽的工作是保潔。

    擦地、刷馬桶、清洗油煙機。

     果子笑着指指身上:媽媽用第一筆薪水,給我買了這件白襯衫。

     手指點着胸口,他咧着嘴笑,漆黑的屋子裡,笑出清清亮亮一滴淚來。

     他說:唉,一想起來就覺得心疼。

     果子停頓了一會兒,說:大主宰小說 媽媽這幾年一直做保潔員,現在每個月能掙1400多元,她以前在家從來不幹活,現在什麼都會做了……一開始我很心疼她,擔心她受不了委屈吃不了苦,可她說,兒子,你都能從零開始了,我也要跟上你才行啊。

    你不用心疼我,你多誇誇我就行,你每次一誇我,我就不累了…… 我每次誇完她後,都會說,媽媽你一定别累着了,我現在靠吉他能吃上飯,過幾年我就能靠吉他吃飽飯,将來我回貴陽陪你一起過,這輩子咱們再也不會朝不保夕了。

     媽媽每次一聽這話,要麼岔開話題,要麼着急地挂斷電話……眼淚她都憋着,她再沒和我哭過。

     我問過自己,我和媽媽算是挺過來了嗎?我們的從零開始,及格了嗎? 不敢細想,怕一想多了就滿足了,一停下來就再次迷路了,一安逸了,就再也跑不動了。

     變故後的這幾年,我和媽媽唯一的想法就是拼命工作,使勁掙錢。

     這幾乎是支撐着我們不趴下的最大信念。

     使勁掙錢,也不全是為了錢……有這麼個念頭撐着就好,有念頭才敢有指望,偶爾才敢想想将來。

     别笑我俗氣。

     我知道把錢當信念非常可笑。

     但做事總比不做強,如果一時還沒有資格去談論理想,那就先認真工作,好好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