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東郊流氓們的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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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從南山上下來以後,二狗忽然發現趙紅兵開始特别注意自己的形象,每天不停的照他家前面那個大衣櫃鏡子,拿着一個自制的銅的“拔胡子器”不停的在拔自己本來就不多的胡子,雖然趙紅兵一向幹淨利索但是從不自戀,最近這是怎麼了?而且他把趙爺爺的深藍色的毛料中山裝穿上了脫下來,再穿上再脫下來,每天照着鏡子反複這麼幾次,好象總覺得不滿意。

    最後他拿了一支他當兵時他姐姐送他的鋼筆插在了中山裝上衣右側的口袋裡,才對着鏡子點了點頭。

     幾個月以後二狗才知道,趙紅兵喜歡上了那天在六中操場認識的那個看起來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的高歡。

    但趙紅兵可沒孫大偉那麼厚的臉皮,畢竟孫大偉那麼厚的臉皮在人類曆史上也是罕見的。

    他想找機會接觸高歡但還不好意思說,那幾天不知道孫大偉又怎麼軟磨硬泡,又約好了周日去六中到他追的小姑娘班的教室裡繼續彈吉他唱歌,而且确定那個美女高歡也會去。

    趙紅兵因此比較興奮,每天不停的練吉他。

     趙紅兵練的第一首歌就是《年輕的朋友來相會》,至于他練了多少遍二狗不記得了。

    總之二狗在後來10幾年一聽見這首歌就趕緊逃,胃裡還一陣一陣的抽搐。

    主要原因是趙紅兵不愛唱歌,隻愛哼哼,總讓二狗或者曉波唱,他來伴奏。

    這首歌的歌詞是這樣的,應該是一個字都不會錯: “年輕的朋友們/今天來相會/蕩起小船兒/暖風輕輕吹/花兒香/鳥兒鳴/春光惹人醉/歡歌笑語繞着彩雲飛。

     啊,親愛的朋友們/美妙的春光屬于誰?/屬于我/屬于你/屬于我們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偉大的祖國/該有多麼美。

    /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鄉村處處增光輝。

     啊,親愛的朋友們/創造這明天要靠誰?/要靠我/要靠你/要靠我們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挺胸膛/笑揚眉/光榮屬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光榮屬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光榮屬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 “再過二十年,我們再相會…………”。

    二十年很快,彈指一揮間。

    到今年已經二十一年了,偉大的祖國的确是越來越美了,地上也的确越來越美了,但天上的空氣肯定被嚴重污染了,而且光榮也顯然不屬于當年每天唱着這首歌的趙紅兵他們。

    二十年後他們幾個活下來的人“再相會”恐怕連公安局都要密切關注。

     時間,像是一個黑色幽默的大師,它高高的站在雲端,冷眼看着這世界的滄海桑田和人世間上演的一出出悲喜劇,然後偷偷的發笑。

    尤其是當它聽到趙紅兵唱到“屬于你,屬于我,光榮屬于我們八十年代的新一輩”時肯定在捂着肚子狂笑。

     趙紅兵練了這一首以後怕是不夠表演,讓孫大偉帶着他家的錄音機來一起練。

    毫不誇張的說,孫大偉家有個單卡錄音機可能全市上百萬人口都知道。

    因為孫大偉從來都引領我市“二流子界”的潮流。

     1986年,孫大偉總騎着張嶽那輛嶄新的飛鴿牌自行車,車把上挂着他那銀色方盒的單卡錄音機、裝着幹電池的錄音機從來都放到最大的音量,錄音機裡主要放兩首歌,一首是《上海灘》,另外一首是〈陳真〉的主題曲,具體叫什麼名字二狗忘了,隻記得歌詞好象是“好小子,這是你的家,庭院高雅………………把鮮血灑”。

    他還穿着一件跟費四要的舊軍棉襖,背着他那把破吉他,後來跟着趙紅兵家的狼狗。

    每天在我市主要幹道騎着自行車呼嘯而過,上到老頭老太太,下到三歲頑童,基本沒人不認識這個“熱愛音樂”的大胖子。

     而孫大偉的這套裝束很快就被其它待業青年所模仿,“飛鴿自行車”“黑背狼狗”“單卡錄音機”“舊軍棉襖”“吉他”這幾大件是我市86、87年青年最時髦的行頭,到了87年,已經滿大街都是“孫大偉”了。

     孫大偉和李武進趙紅兵家時,趙紅兵正穿着趙爺爺那件深藍色毛料中山裝照鏡子。

    孫大偉走上前去哀求趙紅兵說:“紅兵哥哥,别照了,鏡子已經要被照碎了” “别墨迹,〈軍港之夜〉磁帶帶來了沒?” “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