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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2)毫無動靜的坐着,好像一段呆木頭。

    (3)“先生,孔丘又來了!”他的學生庚桑楚(4),不耐煩似的走進來,輕輕的說。

     “請……” “先生,您好嗎?”孔子極恭敬的行着禮,一面說。

     “我總是這樣子,”老子答道。

    “您怎麼樣?所有這裡的藏書,都看過了罷?” “都看過了。

    不過……”孔子很有些焦躁模樣,這是他從來所沒有的。

    “我研究《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自以為很長久了,夠熟透了。

    去拜見了七十二位主子,誰也不采用。

    人可真是難得說明白呵。

    還是‘道’的難以說明白呢?” “你還算運氣的哩,”老子說,“沒有遇着能幹的主子。

    六經這玩藝兒,隻是先王的陳迹呀。

    那裡是弄出迹來的東西呢?你的話,可是和迹一樣的。

    迹是鞋子踏成的,但迹難道就是鞋子嗎?”停了一會,又接着說道:“白[兒鳥]們隻要瞧着,眼珠子動也不動,然而自然有孕;蟲呢,雄的在上風叫,雌的在下風應,自然有孕;類是一身上兼具雌雄的,所以自然有孕。

    性,是不能改的;命,是不能換的;時,是不能留的;道,是不能塞的。

    隻要得了道,什麼都行,可是如果失掉了,那就什麼都不行。

    ”(5)孔子好像受了當頭一棒,亡魂失魄的坐着,恰如一段呆木頭。

     大約過了八分鐘,他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氣,就起身要告辭,一面照例很客氣的緻謝着老子的教訓。

     老子也并不挽留他,站起來扶着拄杖,一直送他到圖書館(6)的大門外。

    孔子就要上車了,他才留聲機似的說道: “您走了?您不喝點兒茶去嗎?……” 孔子答應着“是是”,上了車,拱着兩隻手極恭敬的靠在橫闆(7)上;冉有(8)把鞭子在空中一揮,嘴裡喊一聲“都”,車子就走動了。

    待到車子離開了大門十幾步,老子才回進自己的屋裡去。

     “先生今天好像很高興,”庚桑楚看老子坐定了,才站在旁邊,垂着手,說。

    “話說的很不少……” “你說的對。

    ”老子微微的歎一口氣,有些頹唐似的回答道。

    “我的話真也說的太多了。

    ”他又仿佛突然記起一件事情來,“哦,孔丘送我的一隻雁鵝(9),不是曬了臘鵝了嗎?你蒸蒸吃去罷。

    我橫豎沒有牙齒,咬不動。

    ” 庚桑楚出去了。

    老子就又靜下來,合了眼。

    圖書館裡很寂靜。

    隻聽得竹竿子碰着屋檐響,這是庚桑楚在取挂在檐下的臘鵝。

     一過就是三個月。

    老子仍舊毫無動靜的坐着,好像一段呆木頭。

     “先生,孔丘來了哩!”他的學生庚桑楚,詫異似的走進來,輕輕的說。

    “他不是長久沒來了嗎?這的來,不知道是怎的?……” “請……”老子照例隻說了這一個字。

     “先生,您好嗎?”孔子極恭敬的行着禮,一面說。

     “我總是這樣子,”老子答道。

    “長久不看見了,一定是躲在寓裡用功罷?” “那裡那裡,”孔子謙虛的說。

    “沒有出門,在想着。

    想通了一點:鴉鵲親嘴;魚兒塗口水;細腰蜂兒化别個;懷了弟弟,做哥哥的就哭。

    我自己久不投在變化裡了,這怎麼能夠變化别人呢!……” “對對!”老子道。

    “您想通了!” 大家都從此沒有話,好像兩段呆木頭。

     大約過了八分鐘,孔子這才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就起身要告辭,一面照例很客氣的緻謝着老子的教訓。

     老子也并不挽留他。

    站起來扶着拄杖,一直送他到圖書館的大門外。

    孔子就要上車了,他才留聲機似的說道: “您走了?您不喝點兒茶去嗎?……” 孔子答應着“是是”,上了車,拱着兩隻手極恭敬的靠在橫闆上;冉有把鞭子在空中一揮,嘴裡喊一聲“都”,車子就走動了。

    待到車子離開了大門十幾步,老子才回進自己的屋裡去。

     “先生今天好像不大高興,”庚桑楚看老子坐定了,才站在旁邊,垂着手,說。

    “話說的很少……” “你說的對。

    ”老子微微的歎一口氣,有些頹唐的回答道。

    “可是你不知道:我看我應該走了。

    ”(10)“這為什麼呢?”庚桑楚大吃一驚,好像遇着了晴天的霹靂。

     “孔丘已經懂得了我的意思。

    他知道能夠明白他的底細的,隻有我,一定放心不下。

    我不走,是不大方便的……” “那麼,不正是同道了嗎?還走什麼呢?” “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