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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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萬,卡裡還有一萬多一點,如果幸運的話,一個月後股市準能反彈一些,哪怕反彈百分之十,我也僅僅差一兩萬塊錢,無論如何也能解決的。

     身後長隊不耐煩地等着我們,售樓小姐要我們趕緊表态。

    媽的,為了這一輩子的幸福,隻好揮淚割肉了,就當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算球了。

    我和小羽緊急商量一陣,決定現場就繳訂金。

    我準備出去找家銀行,售樓小姐笑盈盈指指售房處大廳角落一自動取款機說這就有。

    吸血鬼和寄生蟲合作得夠天衣無縫的,都TMD用同一根吸管啦! 小羽先看着向性合同,我大步流星奔向提款機,我把硬梆梆的卡插入柔軟的卡槽,那卡槽急不可耐地迎合着硬卡,猶如一個急于兌現的婊子。

    果然,報價不到五秒鐘,冷冰冰如僵屍陰戶一樣的長口子,早洩般嘩嘩嘩吐出厚厚一疊鈔票來,緊接着就将你的硬物掃地出門,你TMD還意猶未盡,她就退避三舍啦。

    婊子很敬業,屏幕上清清楚楚:本次交易成功,歡迎再來。

     忽然人群浮動。

    一個脖子上戴着林沖遭發配時那種木質枷鎖手铐腳鐐、并将雙手鎖在枷鎖上的年青人出現在售樓大廳,枷鎖上的白紙上赫然寫着兩個鮮紅大字——房奴。

    一陣騷動。

    此君衣冠楚楚一臉悲憤,圍繞着沙盤走着,很快成為全場焦點。

    同病相憐的人們紛紛和他合影留戀,我也湊了個趣。

    不知所措的保安擁上來讓他滾蛋,被拒絕,保安動粗了,房奴絕命掙紮,一邊大罵吸血鬼,一腳将沙盤踢成了漏鬥,幾座漂亮的高樓模型坍塌散落。

    在門口,保安齊吼,一、二、三!合力将他四腳朝天扔馬路牙子上,就像扔一袋砂子。

     氣氛凝滞了一會,很快又熱鬧起來。

    我們心事重重地簽了意向性合同,繳了費,領取收據,頭重腳輕而又如釋重負地走出陷阱般漂亮的售樓大廳,朝城鐵方向走去。

    天色已晚,片片早已完工的高樓大廈空蕩蕩黑魆魆,幾個保安鬼影似的晃動,活像守着一片豪華活人陵墓。

     小羽扶着西式流花白色鐵欄,看着裡面發愣:“老公,你說這世界上怎麼有人幾套幾十套房子空着,有人睡天橋睡大街啊?” “還有把牛奶倒地溝裡也不讓窮人喝的呢。

    ” “書上說這叫經濟危機。

    ” “這叫人心危機,人心壞了,不好玩了。

    ”我苦笑。

     一個保安慢吞吞晃過來問我們幹嘛的,我說随便看看,小羽問:“這裡面住的都是些啥人啊?” 保安:“嗨,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呗。

    ” 我打趣:“黑漆漆空蕩蕩的,你看着害怕嗎?” “怕?我TMD都想放把火給燒了,媽那個逼的!”保安咬牙切齒。

     一路上,小羽恢複了久違的小孩性格,她不顧場合上蹿下跳,時不時摸一摸樹幹,時不時跳上台階,時不時抱一抱天空,興奮大喊:“我們也有自己的房子啦!……” 我揪住她:“别一驚一乍地,又把狼給招來了。

    ” “招來了又咋啦,犯法啦?”她跳上圍欄外半米高的台階,我将她揪下來:“我給你說過多少次,要沉住氣,飯要吃到口——” “錢要拿到手,房子也要拿到手——鑰匙拿到手。

    ”她接過去了。

     “你别得意。

    ”我憂心忡忡,掰着手指頭給她算賬,“第一、我們還沒簽正式合同;第二、就是簽了還得等半年;第三、就是鑰匙到手了咱還得裝修,沒十萬八萬拿不下來;第四、就是入住了,那也是臨時的,二十年貸款,每月還三千多。

    咱們還得吃喝拉撒,還得買車,還得撫育革命事業接班人,還得買保險……我都不敢再想下去啦。

    ” “老公,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累贅啊?”小羽抱住我,我哭喪着臉:“說活着就是累贅,存在就是累贅。

    ” 小羽揭我老底似的,“呵呵,忘了你是怎麼教育我的?——懶人望死啊!” 我是這樣訓過他,那是小時候我媽經常教訓我的。

    我狡辯:“我不是懶人可也怕死啊,過勞死你知道嗎?知識分子頭号殺手。

    ” “老公放心,我的生意已經開張啦。

    ”小羽說。

    我哭笑不得:“祝賀老婆開創電子商務新局面,兩個月賣出去一支化妝筆、兩雙襪子,還有老公的幾本舊書和幾張舊CD。

    ” 小羽賭氣似的:“您就瞧好吧。

    ” 4 生活依然處于失控之中。

    就在我眼巴巴望着萎靡不舉好幾年的股市多少來個反彈時,它反而像吃了齊天大聖的超級巴豆,一個勁地下洩。

    即使小幅“上吐”,也是吐一洩二。

    不到一月,跌去百分之二十。

    賬面顯示淨資産為十二萬多,不算以前割肉的,僅賬面虧損額就是三十八萬七千餘元。

    别說什麼機會成本了,僅算上十年的利息和通貨膨脹,損失怎麼也有五六十萬了。

    我傻眼了,同樣是投資,股市怎麼就不像鋼筋水泥那樣價值上成為硬通貨,價格上成為酵面團呢?小羽常問股市情況,我總故作鎮靜說還在震蕩。

    不錯,是在震蕩,不是股市震蕩,而是我的腦子震蕩,老子的心在震蕩,像汛期裡的堤壩管湧,在滴血。

     一個月轉眼過去,我們買的樓盤每平米漲了一千,小羽催我趕緊賣股票。

    我無奈讓她打開股票賬戶,她大驚失色:“啊,你虧了四十萬啦!” “不算十年來的通貨膨脹、利息和割肉。

    ”我垂頭喪氣。

    小羽氣得在屋子裡走動,不時頭碰牆壁手打嘴巴:“真沒想到你還這麼有錢,你是錢燒得慌啊!見過擰巴的,沒見過你這麼擰巴的,你要活活氣死我啦!從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