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懸崖背後的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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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越彬的車行駛在澳凼大橋上,伊妍若無其事地坐在副駕駛,即便她是某種被綁架的狀态。

    周越彬不明白,為什麼伊妍陷害他之後不索性一走了之,反而跟他坦白,是想讓他死個明白?還是想留在澳門親眼看見他的生活被摧毀。

    可伊妍心裡清楚,周越彬綁架她,一方面是盛怒之下的規定動作,或者是想從她身上找補回來一點損失,而另一方面,恐怕是他對她恨中有愛吧,他隻是把她當成一個闖了大禍的淘氣孩子,不忍心打,卻也不甘心就此放過。

     為了複仇,伊妍用自己的方式在周越彬的疊碼仔生活中紮出來許多口子,看似不深,可哪怕其中一個處理不當,都能讓他身敗名裂,從此在澳門無立足之地。

    伊妍倒要看看,周越彬有什麼能耐自救。

     這天晚上,主教山一号豪宅裡的氣氛有些異樣。

    周越彬和伊妍兩人此時的關系就像是少年時代的嬴政與燕太子丹,雖然各自代表世俗意義上的敵對雙方,卻仍然能在同一個屋檐下和平相處。

     伊妍坐在沙發上,一邊吃着芒果,一邊看着澳亞衛視裡的綜藝節目。

    表面上看來,她恐怕是全世界最悠哉的人質,把綁架自己的人吃得死死的。

    然而,每吞下一口芒果,她都覺得苦澀無比。

     周越彬在廚房裡沉默地煎着牛排,橄榄油和香茅揮灑着,黃油的香氣彌漫在整個空間。

    把這一道他最拿手的菜端到伊妍面前時,他冷冷地說:“這幾塊牛排在冰箱裡放了很久了,反正這個宅子就要賣掉了,不吃浪費。

    還有這些酒。

    ”周越彬指了指桌子上好幾瓶昂貴的紅酒。

     也不知道他這麼說是想博取伊妍的同情還是什麼,反正伊妍也沒什麼表示,抓起刀叉就低頭狠狠地切割起來。

    周越彬咬到了一塊頑強的牛筋,他呲咧着牙一寸一寸地咬着,全程拿眼睛瞪着伊妍的後腦勺,一邊自作多情地碰一下伊妍根本沒拿起來過的紅酒杯,然後猛罐自己。

     臨睡前,喝得有些微醺的周越彬深陷在沙發裡,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煙。

    他眼神閃爍着,那是被更衣室裡透出來的光芒撩動起來的。

    伊妍居然還有心情換睡衣,這讓周越彬很是惱怒,卻又有些無奈。

     終于,他一下子把自己從沙發裡撐起來,幾步便走到了更衣室門口,嘩啦一聲打開了毛玻璃打造的推拉門。

    伊妍的睡衣剛剛穿上肩頭,周越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子捏着她半邊肩膀,将睡衣連同肩帶一下子扯了下來。

     “你幹什麼?”伊妍怒視着周越彬。

     周越彬哪管得了這麼多,直接上前像餓狼撲食一般粗魯地箍住伊妍,把她從更衣室提到了卧室的床上。

    伊妍奮力掙紮着,可也抵擋不住周越彬把自己撕扯幹淨的手。

    接着周越彬又把伊妍壓在身下,撕扯起自己來。

     就在周越彬把伊妍的雙肩死死摁住,正要恨恨吻下去的時候。

    伊妍一扭身,狠狠地給了周越彬一個響亮的耳光。

     皮肉聲響徹這個空蕩蕩的豪宅。

     周越彬愣在了當場,被報複的快感和身體的欲望逼得火熱的雙眼瞬間冷卻下來。

    伊妍拉過被子把自己包裹住,周越彬保持着撐立的姿勢良久,終于用幽怨的眼神看了伊妍一眼,翻身下床。

     這一晚,伊妍睡在大床裡,而周越彬窩在客廳的沙發上。

     周越彬整夜無眠,他像調度室裡的調度員一樣,被眼前龐雜的交通線路搞得頭昏腦漲,十幾輛沒有刹車的列車遠遠近近呼嘯而來,腦袋裡仿佛有幾千個齒輪在飛速運轉,他必須在這些列車撞在一起之前,規劃出一個行動辦法,讓每一輛列車安全同行。

     很快就會到貴賓廳約定俗成的償還裡碼的時間,這個是賭場和廳主以及疊碼仔之間商定的死期,如果不及時還上,就會影響賭場對貴賓廳的信任,拖得過分了,還有可能直接把承包權收回來。

     周越彬從自己廳裡套出來的一千多萬還好說,可以拖一拖,但東哥那邊是個棘手的大問題,東哥向來行事穩重,從來不忤逆賭場的意思,在截止日當天一早,肥田就打電話過來問周越彬那個新女客戶該還的錢有沒有到賬。

     怎麼可能到賬呢,“新女客戶”阿蓮連下一頓飯都沒有着落。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周越彬去了豬仔街,把正被一個老頭壓在身下的阿蓮拉了出來,塞給了她十萬塊錢,以及一張飛往菲律賓的機票。

     他是這麼跟她說的:“以你這樣的條件,在菲律賓或許還能接到不錯的客人。

    最重要的是,你去過菲律賓嗎,知道菲律賓是怎麼賭的嗎?除了遍布像葡京這樣的大賭場,在天使城,還可以鬥雞,賭巴斯克jai-alai,家裡,還能鬥蜘蛛。

    你會玩得很開心的,去菲律賓過上好生活吧。

    ”當然,周越彬真實的想法是:“去菲律賓吧,去混賭場吧,這樣你就可以被殺數,被催債,被囚禁,永遠沒機會出現在澳門的街頭了。

    ” 以阿蓮快要腐爛的腦子,是想不到這其中的陰謀的,她隻是不由自主地顫動着,千恩萬謝接過周越彬的錢,聽從了他的建議。

     等阿蓮一消失,周越彬便在自己臉上挂上了懊惱的神色,醞釀出一身的沮喪之氣找到東哥負荊請罪。

    他在東哥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為自己一時看走眼,錯信了一個女騙子,把“炸彈”帶進廳裡而懊悔。

     看見周越彬悔得恨不得把自己的皮剝下來給他下火鍋,東哥倒也沒說什麼。

    隻是将周越彬近期的表現一一羅列:“上一次,肥田跟我說,你沒把我的碼簽給那個伊總,我不知道你是看不上我的碼呢,還是怕我占你便宜。

    ”東哥眯起眼睛笑了笑,“畢竟,你從羅薩手裡搶伊總,我也是幫過你的對吧,你不該耍這些小性子,當然,那都還是小事。

    這一次,你倒是肯簽了,可到頭來弄了個有去無回,這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吧。

    我都不知道最近你是怎麼了,屢屢犯這些低級錯誤,是不是休息一陣子比較好?” 周越彬趕緊說:“是我自己大意了。

    興許是被羅薩那幫人搞得壓力有點大,我以後一定注意。

    最近來了一批客戶,我閑下來了就沒人接待了。

    ” “是吧?”東哥自顧自嚼起肉丸子。

     周越彬松了口氣,心想東哥幸虧沒有羅列出第三點來,如果被他知道自己上賭桌的事,自己可能直接被他倒一頭滾燙的火鍋湯底不說,在澳門疊碼仔這一行,肯定是再也見不到他周越彬的名字了。

     “既然事已至此,把你這個跑路的客戶的信息發給肥田,讓他幫你去追一追。

    ”東哥抹着嘴巴說。

     周越彬忙不疊地點頭,心下為自己事先把阿蓮解決掉而感到慶幸。

     “另外,我這漏掉的兩千多萬裡碼,你盡快還我。

    對于你來說,兩千萬不算多吧?怎麼了,最近很困難嗎?” 周越彬又忙不疊地搖頭:“不困難,不困難,過不了幾天,東哥你就能收到入賬的消息了。

    ” “是吧?” 東哥又嚼起一個丸子來。

     2 剛穩住了東哥,第二件麻煩事接踵而來。

     從東哥那回來的當天晚上,周越彬帶着伊妍在自己廳裡的賬房查最近的營收,林林總總的抽傭加起來,不過才幾百萬。

    阿樂說,周越彬自己花掉了一千多萬的裡碼之後,想多簽一點給其他客戶都不行,自然流水就少了。

     這怪不得别人。

    不,可以怪伊妍。

     “伊妍,都是你弄出來的好事,要不解決,你哪都别想去,知道了嗎?” 雖然阿樂至今還不知道伊妍對周越彬的報複,聽着周越彬這句既不像是要挾,也不像是開玩笑的話,有些摸不着頭腦。

     伊妍自然無動于衷。

     周越彬直說:“我知道。

    你跟羅薩聯手在我這裡弄到的錢,最後肯定要分賬的,你那份,既然人在我手裡,你是肯定拿不走的,至于羅薩那份,我也會讓你看着我怎麼樣一點點摳回來的,你放心吧。

    别以為你那點伎倆就能扳倒我。

    ” 伊妍不甘示弱地哼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你的伎倆多,不然老徐怎麼會死在你手裡。

    ” 聽到這個,周越彬雙目圓瞪,許多話被伊妍哽在心口。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廳裡忽然爆發出驚叫聲和桌椅倒地的聲音,好像是糟了恐怖襲擊一樣。

    周越彬趕緊跑出去一看,剛邁出門,一腳踩中一隻大蟑螂。

     “你奶奶個大三巴。

    ”阿樂張大了嘴巴。

     雖然不是恐怖襲擊,但眼前的情形跟恐怖襲擊也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