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枚叫老王的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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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坐鎮在賭台後,看着無數個來來去去的人,估計這種場面見的不少了吧。

     也許,在這“撲克臉”荷官的心裡,此時正陰暗地笑着,“哈,又倒下一個笨蛋!”然後,等待下一個接替坐下的人。

     坐下前,周越彬掃了一眼正被保安擡走的女人的臉—— 尖瘦的下巴,蠟黃的臉色,掉了皮的嘴唇。

     剛剛進來賭場不到半個鐘,就目睹這種不祥的畫面。

    周越彬自覺有些倒黴,但這些絲毫影響不了他想赢大錢從而一夜暴富的念頭。

    就跟這個賭場裡的其他賭徒一樣,遇見結局慘淡的,就隻覺得看了個别人的故事,倒黴的事情怎麼也不會落到自己頭上,聽說成果潇灑的,就把這故事往自己身上想象,好像自己就是那個赢家,恨不得呼朋喚友去慶祝。

     在荷官專業而冷淡的注視下,周越彬從口袋裡摸索出老王的籌碼半遮半掩地放在台子上。

     他有些緊張,老王的籌碼表面已經有些殘破,況且是幾年前的東西,不清楚現在是否還流通。

     荷官隻是癟了癟嘴,并沒有過多的表示。

     周越彬松了口氣。

    現在,他的眼中隻有荷官面前顔色各異排列整齊的籌碼,腦袋裡幻想着它們飛入自己口袋的畫面。

    周越彬全身上下,都注滿了兩個字——“趕快!”他把那個一萬塊一下子押了上去。

     在中廳裡,周圍的賭客大都是兩百、五百小口抿,初來乍到的周越彬卻來了個一口幹。

     荷官看他的眼神高了些,如果他知道周越彬是第一次進賭場,而那個一萬塊是他身上全部籌碼的話,他肯定還要在眼神裡加一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佩服。

    其實周越彬這麼幹,更可能是因為他當時還不知道可以去賬房把籌碼換成小份的。

     反正一萬塊丢進去了,能起幾個水漂,這都是命。

     賭錢就是賭命,那時的周越彬,哪裡知道,這裡的“命”根本就不是命運的意思。

    命運,本就是很奇怪的東西,它調皮,它從不聽話,它會在你明明很渴望一件東西時,偏偏不給你,急得你抓耳撓腮、焦頭爛額。

    等到你絕望,要放棄,它又把你所渴望的送到你眼前:“嘿,它早就在這了,你為什麼不拿?” 命運,有它怪異的存在方式。

    任何事情,任何東西,強求是求不來的,就算勉強到手,終有一天也會失去。

     歡呼聲咒罵聲驟然響起。

    赢了。

     周越彬還沒反應過來,荷官收錢發錢,自己眼前一塊籌碼變兩塊,就跟生崽子一樣。

     周越彬傻笑了一下,短短幾秒鐘,他就赢了相當于周大洋賣掉20台熊貓大彩電才能得的利潤,而且是悠悠哉哉地坐着,根本不用像他那樣在人前扮孫子。

     周越彬心想,你大爺周大洋,再他媽在買單的時候使動作,老子藍票子甩你一臉。

    他得意地看了看對面的荷官,本想得到一個羨慕眼神。

    可惜,荷官又恢複了一副萬年難融的冰山臉。

    即使這樣,也絲毫沒有影響周越彬的好心情。

     第二手牌,手上兩個籌碼,從現在開始,周越彬開始需要像個真正的賭客一樣在低調保本還是冒險一搏兩種打法之間拉扯。

    咬咬牙,閉閉眼,他取了中間,押了1萬塊上去。

    一個呼吸間,周越彬猛拍了一下大腿,嘿,又赢了! 這才進賭場多久啊?屁股下椅子還沒坐熱呢,這麼短時間赢來的錢,抵得過老家半年的工資了!若是繼續玩下去,那該赢多少啊?真是不敢想象。

     “還玩麼?” 不知不覺就赢了這麼多,這兒的錢也太好賺了!一絲理智殘存的周越彬,有點猶豫了。

    這天上掉下的餡餅,這麼巧,就掉到了自己的頭上?三萬塊,在澳門,這些錢肯定不算什麼,可自己在福建小鎮的全部家當才多少?不過,這理智很快就被那三萬塊打敗了。

    開局如此順利,已嘗到甜頭的人,哪能輕易就收手了呢? 金錢會讓人瘋狂的。

     接下來,周越彬越押越順手,越押膽子越大。

    那眼睛裡冒出來的,是一朵朵如餓極了的狼見到獵物時眼睛裡的綠光。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周越彬一直在赢,一把都沒輸過。

    初戰告捷,即便“從不信命,隻信自己”的他,大概也會在心裡感謝幸運之神的眷顧吧。

    如果老王知道自己那個用來壓運而随身攜帶的籌碼在變成遺物之後,居然為周越彬打開了一個如此大的赢面,也會從太平間的鐵床上懊惱地彈起來吧。

     一個剛上賭桌的“雛兒”,一個隻重視結果不重過程的人,讓這一次次發牌、看牌,痛快得不能再痛快。

    荷官發到周越彬面前的牌,不見絲毫拖泥帶水,直接翻開,一目了然。

    這樣也挺刺激的,不是麼? 不像周越彬旁邊幾個手黑的賭客,他們的眼睛都瞪得圓圓的,因為太用力,竟然瞪出了紅血絲。

    他們異常重視每次開牌前的各項細節:荷官的眼神、手勢、牌的角度、慢慢昭顯出來的圖案…… 他們看牌的神情,與剛才那個倒下的女人别無二緻,他們開牌不叫開牌,叫摳牌。

    一寸一寸,摳得那叫一個狠。

    一邊摳,嘴裡還要喊着“吹”或“頂”。

    牌大了吹掉一個點,牌小了頂出來一個點。

    開什麼國際玩笑?若是真能讓你吹下去,或者頂出來,那人人都是賭神了。

     跟吵架一個道理:不是聲音大的,就是占理的一方。

    賭桌上,任憑你喊得再用力,看牌時摳得再狠,那牌面也是早就注定了的,畫好了的。

     不過周越彬也知道,那些摳牌的人,看重的是那個過程,心裡想着想要的點數,嘴裡不停喊着。

    當把牌翻開,看到點數和心裡面所想是一樣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