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5日,俄羅斯軍隊總參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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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以來,列夫森科元帥第一次走出了地下作戰室,他踏着厚厚的白雪散步,同時尋找太陽,這時太陽已在挂滿雪的松林後面落下了一半。

    在他的想象中,有一個小黑點正在夕陽那橘紅色的表面緩緩移動,那是“萬年風雪”号,他的兒子在上面,那是這個星球上離父親最遠的兒子了。

     這件事在國内引起了許多流言蜚語,在國際上,敵人更是充分利用它,《紐約時報》用大得吓人的黑體字登出了一個标題:戰争史上逃得最遠的逃兵!下面是米沙的照片,照片的主角是,在政府煽動三億俄羅斯人用鮮血淹沒入侵者時,他們最高軍事統帥的兒子卻乘着這個國家唯一的一艘巨型飛船,逃到了距戰場一億公裡的地方,他是目前這個國家最安全的人了。

     但列夫森科元帥的心中很坦然。

    從中學到博士後,米沙周圍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父親是誰。

    航天控制中心做出這個決定,僅僅是因為米沙的研究專業是恒星的數學模型,“萬年風雪”号這次接近太陽,對他的研究是一次難得的機會,而組合體不能完全遙控飛行,上面至少應有一個人。

    總指揮也是後來從西方的新聞中才得知米沙的身份的。

     另一方面,不管列夫森科元帥是否承認,在他的内心深處,确實希望兒子遠離戰争。

    這并不僅僅是出于血肉之情,列夫森科元帥總覺得自己的兒子不屬于戰争,是的,他是世界上最不屬于戰争的人了。

    但他又知道自己這想法有問題:誰是屬于戰争的? 況且,米沙就屬于恒星嗎?他喜歡恒星,把全部生命投入到對它的研究上面,但他自己卻是恒星的反面,他更像冥王星,像那顆寂靜、寒冷的行星,孤獨地運行在塵世之光照不到的遙遠空間。

    米沙的性格,加上他那白皙清秀的外表,使人很容易覺得他像個女孩子。

    但列夫森科元帥心裡清楚,兒子從本質上一點不像女孩子,女孩兒都怕孤獨,但米沙喜歡孤獨,孤獨是他的營養,他的空氣。

     米沙是在東德出生的,兒子的生日對元帥來說是一生中最暗淡的一天。

    那天傍晚,還是少校的他,在西柏林蒂加爾登蘇軍烈士墓前,同部下一起為烈士們站四十多年的最後一班崗。

    他的身後,是大尉連長和士兵們含淚的眼睛,他控制不住自己,隻好讓淚水模糊這一切。

    天黑後回到已搬空的營地,在這回國前的最後一夜,他得知米沙出生了,但妻子因難産而死……回國後日子也很難,同從歐洲撤回的四十萬軍人和十二萬文職人員一樣,他沒有住房,同米沙住在一間冬冷夏熱的臨時鐵皮屋裡。

    他昔日的同志為了生活什麼都幹,有的向黑社會出售武器,有的甚至到夜總會跳脫衣舞。

    但他一直像軍人一樣正直地生活着,米沙也在艱辛中默默地長大,同别的孩子不同,他似乎天生就會忍受,因為他有自己的世界。

     早在上小學的時候,米沙每天都在自己的小房間裡靜悄悄地一人度過整個晚上,開始,元帥以為他在看書,但有一次他無意中發現,兒子是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地看着星星。

     “爸爸,我喜歡星星,我要看一輩子星星。

    ”他這樣對父親說。

     十一歲生日那天,米沙向父親提出了迄今為止唯一的一個要求:想要一架天文望遠鏡。

    這之前,他一直用列夫森科元帥的軍用望遠鏡觀察星星。

    後來,那架天文望遠鏡就成了米沙唯一的伴侶,他在陽台上看星星可以一直看到東方發白。

    有不多的幾次,他們父子倆一起在陽台上看星星,元帥總是把望遠鏡對準夜空中看起來最亮的一顆星,但兒子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那顆沒意思,爸爸,那是金星,金星是行星,我隻喜歡恒星。

    ” 但其他男孩子喜歡的東西米沙卻一點興趣都沒有。

    隔壁空降兵參謀長家的那個小胖子,偷拿父親的手槍玩,結果走火把大腿打穿了;參謀部将軍們的那些的男孩子們,如果能讓爸爸領着到部隊的靶場上打一次槍,就是得到最高的獎賞了。

    但男孩子對武器的這種天生的依戀,在米沙身上絲毫沒有出現,從這點上來說他确實不像男孩子。

    元帥對此很不安,他幾乎無法容忍自己的兒子對武器無動于衷,以至于後來他做出了一件至今想起來仍讓他很不好意思的事:有一次,他把自己的那支馬卡諾夫式手槍悄悄放到了兒子的書桌上。

    放學回來後不久,米沙就拿着槍從他的小房間中出來,他拿槍像女人那樣,小心地握着槍管,他把槍輕輕地放到父親面前,淡淡地說:“爸,以後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