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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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家瑞士銀行。

    合規部的老闆是瑞士人,中年男人,在裡昂高商讀過書,剛派到美國不久,說英語帶很重的口音。

    面試的時候,我就對他坦白,自己沒有這方面的工作經曆。

    他随随便便的态度也讓我對得到這份工作沒抱多大希望。

    可能隻是因為我會說一些法語,給他留下的印象要比别的應征者更深一些。

     “你在哪裡學的法語?”他這樣問我。

     “跟曾經約會過的男人學的。

    ”我回答。

     “讓人印象深刻的學習能力。

    ”他笑着說,一半誇獎一半打趣。

    他不知道那是多漫長的約會,和怎麼樣的男人。

     工作合同簽下來之後,我又開始找另外兩樣必需品——房子和保姆。

     我跟地産經紀說,能走路去上班很重要。

    一年多的優渥生活之後,我很不好意思地發覺自己添了些毛病。

    最要命的一條就是沒辦法忍受地鐵,從地下鑽出來總覺得身上帶着股黴味兒,有時還外加别人早飯的味道。

    上下班時間很難叫到出租車,我車開的很爛,也沒有雇司機的派頭,走路看起來就是最靠譜的解決辦法了。

    接下去的兩個禮拜裡面,我在華爾街—港口—巴特利公園地塊看了不下十處地方,直到看中百老彙大街上一間九十八平方米小公寓。

    灰色的老式建築,一間卧室一個浴室,半開放式的廚房,客廳大而舒适,視野不錯。

    位置緊挨着金融區,離公司很近,絕對可以走路去上班。

    得知我有個女兒,經紀人還特地告訴我,那裡可以劃進一個不錯的學區。

     找保姆就不像租房子那麼容易了。

    我花了差不多一個月時間,見了六個中介公司推薦來的人選,試用了其中的三個,最後留用了一個名叫朱馮翠雲的華裔女人。

    她四十歲不到,英文名字叫Claudia,不住家,每天早晨來,晚上回去,帶孩子外加做一些家務。

    在找到Claudia之前,如果我要上班,Sandy會來我這裡幫着帶Caresse,我下班之後再回去。

    我額外付給她“出差津貼”,雖然Caresse在我這裡的時候,她呆在公園大道那間公寓裡根本就沒有事情可做。

    不久之後,Sandy告訴我,Nicole聽說我請了個華裔帶孩子很不滿意,不過也沒辦法,像她這樣的高級保姆總是在上東城工作,雖然住在金融區的也有有錢人,但大多數都是單身或者沒孩子的夫婦。

    我笑着補充,我也沒有獨立的卧室給保姆,而且還得另外請個女傭做家務。

     第一天去新公司上班是十一月二十八日,星期一。

    一年多以後重新出山,心裡忐忑不安緊張得不行。

    我提早兩天就準備好了上班要穿的衣服,很早出門,從百老彙大街一直走到華爾街,一路上身邊幾乎都是腳步匆匆的人群。

    恍惚間,我好像又回到從前,不做夢地睡上七個小時,然後精神十足地上班去。

    不過,所有一切都不同了,隻因為偶然間在某個地方遇見了某個人。

     過去的一個月,我幾乎沒有見到Lyle。

    他從來沒有忘記寄撫養費的支票,如果有什麼事情,随時都可以聯系到他的律師。

    開頭一兩次,他來接Caresse,總是在樓下打電話給我,讓Sandy上來抱孩子下去。

    我在窗口看到他,他朝我點頭,動作小到難以察覺。

    而我總是沒有任何表示,退到房間裡去。

    後來幾次,就隻有Sandy過來接Caresse了。

     可能就像通常男女朋友分手之後,兩個原本親密的人突然開始互相回避,畫好地盤,生怕在某個街角不期而遇。

    在我搬家之後,如果沒有Caresse,我們可能真的就這樣各奔東西了,東三十二街以上歸他,巴特利公園到港口歸我。

     二零零六年的冬天來臨的時候,我逐漸開始了新的生活。

     我有工作,一間簡單、白色、女性化的公寓。

    一半時間一個人住,另一半,身邊則會多一個小孩子要照顧,她喜歡笑很少哭,不停地長大,隔三差五地耍耍性子搞得我焦頭爛額。

    她似乎繼承了我全部的抵抗力,從來不生病。

    我反而變成了個病秧子,天氣轉冷之後,感冒就沒徹底好過。

     與此同時,我好像變得比從前讨人喜歡了。

    咖啡時間或是午休的時候,我總在跟作了父母的同事讨論小孩子的事情,學到各種各樣或荒唐或有用的育兒經驗。

    而另一些時候,當我暫時成為單身女人,我又能全心投入工作,下班之後去當季最時髦的酒吧或是餐廳哈皮。

    我的新工作也和從前的不同,不過分忙碌,很少加班,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帶小孩、打掃房間、逛街、見朋友、讀書、看電影,仔細地思考身邊發生的事情。

    每一個日子都新鮮,積極,充滿壓力和未知的遭遇,我曾經以為這樣的日子不會再有了,它們卻又來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關于過去的東西時不時地浮上心頭,我想快一點抹去,又好像舍不得抹去。

    我作了一點點小改變,剪了個齊劉海,新發型讓我的黑色直發看起來更像挺括的緞子了。

    “挺括的緞子”,Lyle從前這樣說過,我喜歡他那樣說,雖然認真地想起來,這種說法可能隻是為了區别棕發或是金發在他手上留下的更加細軟的感覺。

     差不多也是在那個季節,我開始用一種純玫瑰味的淡香水,法語名字叫Dr·ledeRose,大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