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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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辦畫展的錢,他生活的所需……都是我的。

    如你這樣的小姑娘我見多了,我也不在乎。

    有你們的存在,恰恰證明我的男人非同一般。

     她天旋地轉,不敢相信,更不願相信。

    恥辱與仇恨肆意蔓延。

    她一定要見他。

    女友突然揪住她的頭發往牆上撞,她奮力還擊。

    而這時看見從房間裡走出的他。

    他對她視若無睹,她停住所有反抗,任由那女人發洩怒火與鄙夷。

    連她自己都鄙視自己,何況他們。

     她對這個男人已無愛慕或傾心。

    剩下的隻是恨。

    常常在半夜驚醒,夢見自己高舉尖刀去刺他。

    鮮血噴濺,他面目猙獰。

    而她胸口也一陣劇烈疼痛。

    夢境袒露了她的隐秘,她發現自己對他依舊有着感情。

    剝去男人的外皮,去看他們的内部。

    許多時候,痛徹心扉。

     男人的承諾,許多時候,是一枚小小的紙船,根本載不動太多情感,駛不入浩瀚的情海。

     家程剛下飛機,換了卡,手機就被短信與未接來電震得幾乎死機。

    他一看,臉色就陰了。

    母親已是病情沉重。

     佰草陪在醫院裡,端茶倒水,極盡溫柔。

    他離開的日子裡,是她一直無微不至地關懷這病弱的母親。

    母親沒有責問家程去了哪裡,隻是告訴說,佰草這孩子實在難得。

    你要懂得珍惜。

     母親病情已有所控制。

    佰草和家程一起回學校。

    一路無語,她在心裡冷笑,他在心裡歉疚。

     她的身體一直不好,因為這三天衣不解帶地照顧家程母親,剛回學校就病倒在床。

     家程來看她。

    她懶懶欠身從床上下來,長發挽成髻,肥大的睡衣愈顯出她瘦伶伶的身段。

    宿舍裡其他同學不在,她想請他進來坐坐。

    而他卻隻是站在門口,手裡拿着藥,沒有進來的意思。

     這些天,為了我媽媽,你辛苦了。

    謝謝你。

    媽媽剛剛打電話來,還說起你。

     她病情穩定了吧。

    佰草溫和微笑。

     嗯。

    醫生又開了新藥。

    你還好嗎?我看你又瘦了。

    别又像高三那時候把自己弄得那麼糟糕。

    這樣不好。

    身體畢竟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謝謝你。

    她垂下眼簾,拿在手裡的書一下下扣動門框。

    她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與他隔着門,他不進來。

    她一陣眩暈,神色凄然。

    家程,你要好好陪陪你媽媽。

    她很想你。

     我知道。

    他微笑,你要好好保重。

    社團的事不要太操心。

    馬上就要考試,你好好複習。

    我先走了。

    記得按時吃藥。

     他轉身離開。

    她就看着他的背影,頓時啞言。

    她抓着他給的藥。

    冰涼的藥盒子,不似他給初染細心熬成的湯藥。

    她突然心裡一片空寂。

    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可他不知道。

    他的心已被另一個女子占滿。

    他不會把這感情分給她一星半點。

    她早就明曉這一切,卻為何還要一再沉溺一再陷入。

    他就在她視野裡越走越遠。

    胸口堵得喘不過氣來。

    她突然用力追過去,家程,家程,你等一等。

     她臉漲得通紅。

    從未有過的失态與瘋狂。

    她直直地看着他,那一絲絲一縷縷付出的感情全部牽挂在這個男子身上。

    他也許懂得,但他不需要。

    他輕輕掙拖,繩子斷了,她一次次跌倒在地,很疼。

    而心甘情願,再次爬起,再次付出牽挂的絲線,再次跌倒,再次疼痛,如此往複。

     為了他,她這樣努力這樣出色。

    為了他,她拒絕任何一個優秀的男子。

    為了他,她沉默内斂,一直低到塵土裡去,把他給她的傷口當成禮物,永遠都是極盡溫柔。

    一次次的試探,一次次的牽挂,一次次的努力,不過是讓自己更疼,傷得更重,萬念俱灰。

    愛這樣具有殺傷力,使她蒼老,使她千回百轉,使她的疼侵入骨髓。

    明知道不屬于她,為何依舊執著。

    而終究是放不下,離不開。

    他的微笑他的關懷他一切的一切都是毒藥,她卻甘心飲下。

     他這樣聰明,他一定知道。

    可是他不說。

    他隻是與她保持距離,讓她的心漸漸涼下去。

    她隻是疼,隻是冷,卻說不出來。

    那種怨恨纏綿絕望仿佛搖曳的拖腔,在她胸口徘徊一陣,終究是低下去,低下去,綿綿不絕,滿是期待與哀傷。

     他冷靜且自持地微笑,怎麼了? 她緘了口,心是抽絲剝繭的疼,從容緩慢地折磨她。

    她知道自己的執著都是虛妄,她知道自己無能為力,她知道自己的眼神已為他而顯出淺淺暮氣。

    刹那蒼老。

     她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和從前一樣,悄然咽下酸與涼,對他輕輕微笑,任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