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裂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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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議論。

    她喜歡聽到這些輿論。

    即使是假象,亦是美好。

     他們常常會談起初染。

    他總是用疼愛無比的語氣提及她,臉上會有平和溫暖的笑容。

    她安靜地聽,仿佛在聽别人說自家姐妹,也會有幸福安甯的笑容。

    有時候她還會笑眯眯問,以後你們結婚時,記得要請我做伴娘哦! 他會很認真地點頭,恩,染染也說過要請你做伴娘呢。

     她一直都在微笑,而心疼得快要死過去。

    但不可以表露,必須忍耐。

    而除了忍耐,她又能做什麼。

     大學裡不是沒有優秀出衆的男生,她亦會時常與他們遇見。

    有一些人會淡淡地喜歡她,然後漸漸愛上她。

    他們邀她吃飯,請她看電影,或者參加一些活動。

    她并不全部拒絕,心情好時還會打扮一下出門去。

    她開始學着畫淡妝,習慣了也覺得很好。

    她是那種學什麼都可以學得很好的女孩子。

     漸漸的,有許多人知道,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有中藥清香的女生,脾氣很好,人也很出色。

    于是有很多工作壓下來。

    她并不拒絕,還一一微笑應承,努力做好。

    比如宣傳部的海報,古筝社的表演,文學社的刊物。

    她會很認真很仔細,就像當初高中時當語文科代表一樣。

    她并沒有太深的繪畫基礎,但為了出好海報,她專門到鄰近的美術學院去旁聽。

    先學素描,再學水彩與水粉。

    後來學國畫。

    她很忙,但她懂得不動聲色。

    後來,學校有現場書畫比賽,她去了。

    現場畫了一幅工筆淡彩,簡直驚豔。

    比賽時是初夏黃昏,在學校藝術館外的空地上,不少旁觀者都記住了佰草。

    這個女生剛剛洗過頭,濕漉漉的長發從耳邊直直披下。

    主辦方沒有為選手準備桌子凳子。

    當别人滿腹牢騷使勁抱怨時,這個女生早默默鋪開熟宣,跪在地上一筆筆細細勾勒。

    她不和任何人說話,隻是安靜地畫。

    畫上是一個執箫的古典女子,眉目淡定憂傷。

    旁觀者有人驚歎,她也隻是偶爾擡頭,禮貌溫和地微笑。

     為了很多瑣事,她常常熬夜。

    甚至一連數日通宵工作。

    于是失眠之症愈發嚴重。

    白天上課不能睡覺,她就強迫自己喝極濃極苦的咖啡,就像灌藥那樣。

    有時候迷茫,究竟做這些是為了什麼。

     為了讓他看到她的好,她的善良,她的沉默,她的溫和,她的優秀。

     那些日子,她愈發瘦了,臉出奇蒼白。

    忙完新一期社刊,她終于可以稍稍喘息。

    天色黑下來。

    一個人去飯館。

    點的全是素菜,要了一大碗湯。

    很久沒吃到湯了。

    腸胃單薄清冷。

    想起在家的時候,奶奶總會做很多溫暖細緻的飯菜。

    菊花魚頭,什錦飯,玉蘭鴨子。

    媽媽喜歡煲湯。

    蝦仁、蟹脯、蓮子、枸杞、珍珠肉丸、嫩蘑菇、小白菜、豌豆、香腸、嫩豆腐……就這樣熱熱鬧鬧地炖了一鍋,澆雞湯。

    很鮮,她喜歡用這樣的湯來泡飯。

    奶奶燒的紅燒魚亦好。

    我喜歡那種濃油赤醬的感覺,魚嘴微張,魚身整齊,魚眼鑲嵌了一朵蘿蔔花,邊上是青椒片兒。

    魚肉鮮嫩,魚湯泡飯很好吃。

    一個人吃完了,慢慢走出來。

    燈火絢爛的街道,鮮活熱鬧的校園。

    竹林裡,花園邊,随處可見親密相擁或者手拉手肩并肩的情侶。

    女孩子換着幹淨美好的衣裳。

    許多已穿上裙子。

    長發披垂,年輕且充滿活力。

    她一步一步幾乎走得踉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雲端。

    不真實,并且恍惚。

    初夏的季節,校園裡開滿大朵栀子。

    濃郁的香氣叫佰草心裡湧起無限哀傷。

    她在樹林深處停住腳,眼淚緩緩落下來。

    最終是無法壓抑的哭泣。

     有時候,佰草會收到來自芭蕉的信。

    初染說,芭蕉非常潮濕,經常下雨,夜半時分,站在陽台上,可以聽見遠處山裡的風聲與鳥鳴。

    天地曠遠,内心安甯。

    她沒有很好的朋友,但會和一些朋友出去喝酒吃燒烤,直到很晚。

    芭蕉的燒烤攤子很多,露天擺放,大片大片,非常便宜。

    花很少的錢便能吃得很飽。

     她的字寫得很用力,仿佛為了讓佰草感覺到她的生活她的氣息。

    她就在佰草身邊。

     她說,芭蕉的水果非常便宜。

    她的學校就在連綿山岱間。

    宿舍樓下是大片峽谷。

    峽谷裡植物蔥郁,有小小的村落。

    秋天的時候,她與同伴到峽谷裡燒烤。

    有溪水流過身邊,成熟的芭蕉果實被層層外皮包裹,很有意思。

    深秋時,滿山都是熟透的橘子柑子和橙子。

    她一個人跑到峽谷裡摘下成熟的果實來吃。

    若被農人遇見,便給他們一些錢。

    他們很憨厚,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