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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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們歡天喜地,各自拿了錢給佰草:“我要無錫小湯包!”“我要瓢城粥店的紅米粥。

    ”“我要桂香齋的生煎包。

    ”……佰草耐心在小記事本上抄下各自需要的食物。

    洗漱畢的初染見佰草已把香噴噴的食物鋪在小凳子上等她吃,内心暖然,很想抱住佰草說些感謝的話。

    但又不想說,覺得她們之間該是不需要這些言語的。

     佰草最愛初染清冽澈明的笑容。

    初染吃得噴香,一面把半隻燒餅撕給佰草。

    佰草微笑,對了,他說他想見你。

     佰草還是說了。

    她除了說還有怎樣的選擇。

    她隻有用自己的善良掩藏那無望的感情。

    也許這樣做,會讓他記住她。

    這已足夠。

     可以肯定的是,初染是個很聰明的女孩。

    她确實很不用功,成績卻依舊優秀。

    她很少做作業。

    每天中午會睡到很晚。

    她對總在教室用功的佰草說,一起去睡覺嘛,一天到晚做作業多沒意思。

     佰草不舍得把時間花在睡覺上,但又不要拒絕初染,于是陪初染一起鑽在小小的床帳裡。

    她終究是睡不着,于是坐起來看書。

    見初染孩童般純真潔淨的睡容,心懷感動。

     佰草要上競賽輔導課,一周隻有周日下午半天休息。

    爸爸媽媽說,即使拿不到競賽名次,這樣的輔導也能提高一般課程的水平。

    所以你一定要堅持上。

     佰草很聽話。

    她認真聽課,用功做筆記,耐心做習題。

    一起上課的初染卻沒那麼好的心思。

    她原本也是陪佰草一起來的,對那些艱深的競賽教程根本沒興趣,而是趴在桌子上和後排的沈家程傳紙條。

    他們喜歡傳紙條。

    這種古老幼稚的遊戲。

    佰草不知道他們在寫什麼,她總是壓抑着傷感,含笑充當他們兩人的信使。

    佰草發現隻有和初染在一起,家程才會笑,像孩子那樣天真地笑。

     有時候心裡會湧起無限厭倦,幾乎要拉下臉來。

    但她沒有。

    她一直都在溫柔微笑。

     有時晚上下課,他們三人一起走在空曠校園裡。

    墨藍天色下,古老校園被深厚的綠色植物包圍。

    廣袤夜色裡偶有蟲聲唧唧鳥語喁喁。

    教學樓,圖書館,科學館,藝術館……那些或年輕或滄桑的建築隐約着簡潔或繁複的線條。

    圖書館外有破落的秋千架。

    初春時,會有大朵潔白玉蘭盛開。

    豐腴的花瓣簌簌墜落,打在秋千上,打在青苔漫生的石階上。

    兩株虬曲的紫藤盤根錯節,在暮春時節垂挂一嘟噜一嘟噜粉紫的花串。

    這是他們喜歡來的地方。

    他們長久沉默。

    許久之後,初染笑嘻嘻坐上秋千,家程幫她搖秋千。

    佰草就在一邊眩暈地看,看她飛得越來越高,看她的衣角綻放如花,看她皎潔的臉龐沐浴着清涼月色。

    有一種強烈的幻覺。

    她突然想,會不會有一天,初染會越飛越高,最終消失不見。

     于她内心而言,她多麼渴望站在秋千架上高高飛翔,放肆大笑。

    而那隻存在于她的臆想。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把自己封閉得那麼緊。

    她懷疑自己連微笑都已麻木。

    而初染是她心裡的另一個影子。

    看初染飛起來,就仿佛看到自己飛起來。

    她聽見初染咯咯笑着,她亦聽見内心深處有明媚的笑聲。

     那麼,心在那一瞬獲得開解。

    她飛起了,自己也飛起了。

    她被他愛了,那麼,自己也能感覺到那愛了。

     縱然是自欺欺人,也是凄涼的溫暖。

     初染喜歡到處走。

    周日上午一下課,她就拉着佰草說,我們出去轉轉。

    佰草說要回家。

    初染笑,回家幹嗎呀,好不容易有這半天解放,你又回去悶着多不好。

    現在外面油菜花開着,最好看了。

     佰草問,那我們去哪裡?去薔園?惠蘭山?…… 那些景區一點不好玩。

    初染一吐舌頭,我們走。

     于是不容分說拉她往外走。

    佰草對槿安并不甚熟,轉了幾站車後,她都不知道在哪裡了。

    初染看出她心神不甯,于是笑,你放心,肯定不迷路的。

    我以前可經常出來的。

     槿安地處長江下遊平原,濱江臨海,原不該有山。

    可獨特的地理運動卻使這片平原平添幾座嬌小玲珑的山。

    其中長江之畔的佛教名山惠蘭山則已有千年曆史。

    世世代代香火旺盛。

    薔園是明清時的園林,秀巧幽雅,傳說秦淮八豔之一曾在此栖居。

    初染不往這些旅遊勝地去,偏偏上了惠蘭山對面的惠雲山。

    惠雲山沒有被開發,山路崎岖,山形險峻。

    初染來到山腳,長長舒了口氣,望着山頂,一臉笑意。

    佰草皺眉,這哪裡有路嘛。

     初染不說話,隻是伸手拉過佰草,撥開茂密草叢往裡走。

    她身形敏捷,腳步堅定。

    佰草很擔心,但還是一步步跟着她朝前走。

    根本沒有路。

    樹林越來越深,日光隐沒。

    絲絲光線從林木之間傾瀉而下,道道光柱分割樹林裡的空間。

    細小昆蟲浮在昏暗光線裡,無比愉悅,時不時來撞她們的臉。

    藤蔓叢生,厚厚枯葉滿地堆積。

    樹下開着一朵朵肥嫩蘑菇。

    初染雙唇緊抿,隻是一直往前走,清冽眼神裡寫着執拗與堅定。

    這似乎是她性格裡某種危險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