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場無名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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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擋形成的,因為他衣服前襟上的噴濺狀血迹和這個空白區完全吻合,噴濺方向也一緻。

    ” “從下往上?”蕭望沉吟道。

     “看看這個痕迹差不多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聶之軒指着樹幹離地面兩米處的一處刮擦痕迹,說,“這是有棱邊的硬物和樹幹刮擦而形成的,這時候水杉沒有樹皮,所以就清晰地留下了痕迹。

    方向是從上而下。

    不考驗你們了,我直接公布答案吧。

    這個形态,和皮革人的皮帶扣是吻合的。

    ” 這麼一說,大家似乎更糊塗了,都盡力在腦子裡還原現場的狀态。

     聶之軒笑了笑,說:“蕭朗的這個發現太關鍵了,結合這裡的痕迹和皮革人衣服上的血迹,以及他的損傷,說明了一個問題。

    皮革人頭下腳上,倒栽蔥的姿勢從樹幹上方墜落,用手持的刀,從上而下地刺傷了一個女人。

    ” “從上而下怎麼刺?刺頭?”蕭朗問,“還有,你怎麼知道他持刀?” “肯定不會是刺頭,因為顱骨堅硬,頭皮下也沒有大血管,很難形成現場這樣大面積的噴濺狀的血迹。

    所以,我判斷,這一刀有可能從傷者的鎖骨窩刺入胸腔。

    因為胸腔有不少大血管,所以會發生血液的噴濺。

    因為是衣領部位,所以沒有衣服遮蓋或者遮蓋的衣服較少,噴濺狀血迹才會噴濺出來。

    噴濺出來的血迹向上飛行,沾在了皮革人的前襟和樹幹上,呈現出這種奇怪的噴濺方向。

    ”聶之軒說,“至于持刀,很簡單,你還記得嗎,皮革人的虎口上,有細微的刀痕。

    這個位置的損傷,我們稱之為‘攻擊性損傷’。

    如果是奪刀的話,應該是小魚際(3)傷更重。

    ” “皮革人在這裡殺人?”蕭望問。

     “是的,我們法醫學通常認為,有噴濺狀血迹的地方,就是第一現場。

    ”聶之軒說,“隻是我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殺人,殺的是什麼人?什麼人還會同樣出現在這片林子裡?森林警察不可能,因為他們并沒有少人。

    而且女性警察也不會有巡山的任務。

    這個女性也沒有前科劣迹,也不是被盜嬰兒,在數據庫裡沒有她的數據。

    ” “那會是怎麼回事呢?”蕭朗感覺眼前一片迷茫。

     聶之軒沒有說話,依舊在檢查樹幹。

    除了剮蹭的痕迹,在樹幹離地面一米五左右高度的地方,有一個半圓形的缺損。

    聶之軒把自己的手放在這一塊缺損裡,居然形似。

     “看到了嗎?這是一個力氣很大的人一掌擊斷了這麼粗的一棵樹。

    ”聶之軒說。

     “什麼?是大力士嗎?那個扔磁鐵的?”程子墨問道。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似乎更加理不清情況了。

     “可是剛才那棵斷樹沒有掌印。

    ”小張法醫說道。

     “可能是有東西襯墊。

    ”聶之軒說,“如果皮革人就是這個襯墊物,由于他的皮膚是特殊構造,是有可能在屍體上不留表面損傷,在樹上不留掌印的。

    ” “通過這個現場重建,你有什麼推論呢?”蕭望問道。

     “皮革人在這裡從上至下地發動了突然襲擊,刺傷了一名女性。

    ”聶之軒說,“随之,大力士對他進行了攻擊,但是一擊未中。

    這個時候,受傷的人向西北方向移動。

    皮革人很有可能在追擊。

    但在第二處斷樹的位置被大力士擊倒。

    然後,他被多人約束,其中一人用電擊的方式導緻他死亡。

    ” “被多人約束?沒有約束傷啊。

    ”程子墨說。

     “是的,沒有約束傷。

    但是沒有約束傷的原因,是皮革人的特殊構造導緻任何外力作用在他的手腳,都不會留下瘀青。

    ”聶之軒說,“但是咱們别忘了,皮革人的腹部有多處平行排列、密集的指甲印,或者說是指甲電流斑。

    試想,如果不是手腳都被約束住了,他怎麼會不反抗?在我們法醫學中,平行、密集的損傷,要麼就是自己形成的,要麼就是在約束的情況下形成的。

    ” “也就是說,皮革人一個人對一幫人?”蕭望問。

     聶之軒點了點頭,說:“對手反應非常迅速,在這裡,也就是第一現場,就實施了打擊。

    而且對手也很團結,同時,對手是黑暗守夜者的人。

    因為他們具有常人不具備的力量,還有常人不具備的身體帶電能力。

    ” “内讧啊!”蕭朗感歎道,“不對啊,傷者不是黑守的人啊。

    ” “這個不能斷定。

    ”聶之軒說,“傷者不是被盜嬰兒,并不代表她不是黑守的成員。

    反而我覺得,她很可能是黑守的首領。

    ” 衆人吃了一驚,想起那個輔警羅伊曾經說過,擊暈他的,就是個女人。

     “有依據嗎?”蕭望最沉着,問道。

     聶之軒說:“有。

    第一,我剛才說了,傷者受傷後,其他人反應極其迅速,這說明他們非常在意這件事情。

    第二,從滴落狀血迹來看,傷者受傷後,被皮革人追了二百米。

    受這麼重的傷,還能跑得和他一樣快?我覺得肯定是有人在背負傷者。

    這說明事情發生後,有人狙殺,有人協助逃跑。

    這個傷者的身份自然就很受他們尊崇。

    第三,幽靈騎士殺人後,可以僞裝現場,山魈殺人後,可以僞裝現場,豁耳朵殺人後,可以僞裝現場,而且僞裝得一個比一個好。

    可是這裡呢,雖然也把表面有血的樹葉給覆蓋了,但是屍體沒處理,斷樹沒處理。

    他們不是一個人!是一夥人!怎麼處理現場這麼不完善?顯然,是因為他們産生了慌亂的心理,是失去了指揮者的慌亂。

    ” “這事兒就有意思了。

    ”蕭朗抱着胳膊思考。

     “從整個處理現場和逃離的過程來看,這是一起非常偶發的事件,傷者損傷可能很重,可能當時沒有了意識,無法指揮。

    其他人也很驚訝,很慌亂。

    ”聶之軒說,“這就是我對這個現場的整體直覺。

    ” “這人還能活嗎?”程子墨指了指樹幹上的血迹,顯然是問它的主人。

     “不好說,要看損傷到哪些大血管了。

    ”聶之軒說,“而且,從鎖骨窩刺入胸腔,還不好止血,畢竟一般情況下,是不可能具備私人開胸的醫療條件的。

    不僅需要止血,胸腔負壓被破壞以後,即便這人體格很好,自行止了血,也會出現氣胸、血氣胸,最後會因為肺壓縮導緻呼吸困難而死亡。

    ” “兇多吉少?”蕭望問。

     聶之軒點了點頭。

     “把這些血迹帶回去進行檢驗。

    ”蕭望說,“然後我會讓我爸部署調查南安市所有的醫院、診所。

    今天的勘查發現了很多線索,我們需要回去捋一捋。

    ” 4 前兩天接到傅如熙的案件通知時,淩漠主動向蕭望申請兵分兩路,獨自先對山魈發起審訊。

    蕭望批準後,淩漠連夜趕回南安,為了做好這次審訊的準備,把自己關在小黑屋裡,整整關了一天一夜。

     這個小屋子是他以前的住處。

    自從加入了守夜者組織,淩漠就沒回來過,算起來也有小半年了。

    趕回來的淩漠,沒有心思去打掃衛生,他從自己的書桌裡翻出來一大堆筆記,就這樣坐在一堆灰塵之中,把自己投入了進去。

     淩漠這樣做,就隻有一個目的。

    他希望依靠自己超凡的記憶力,在筆記本的幫助下,回憶出每年農曆六月初八,唐老師都在做什麼。

    雖然他和老師認識隻有幾年的時間,而盜嬰案似乎從90年代後期就出現了。

    但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直到今年為止,盜嬰案都依舊準時在每年農曆六月初八發生。

    如果可以證明這幾年來,每年老師都不具備作案時間,就可以證明他沒有直接參與盜嬰案了。

     這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2011年7月8日,星期五,晴。

    上午犯罪心理學課程,主要講解反社會人格的特征以及防控措施。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老師又對反社會人格的幾個典型案例進行了評析。

    下午體能測試。

    ” 在這樣概括的文字中,淩漠需要回憶起多年之前的各種畫面,依據一些依舊留在他記憶中的畫面,勾勒出那一天裡唐駿的生活軌迹。

     淩漠找出了每一年農曆六月初八當天的筆記,以及前後兩天的筆記,就這樣全部攤在桌面上。

    而他自己,靜靜地坐在書桌前面,在一盞台燈的燈光之中,陷入漫長的沉思。

     以往和老師在一起的時光,彙聚成一幅幅的畫面,慢慢地湧現在淩漠的腦海之中。

    它們刺激着淩漠的神經,讓他倍感悲痛。

    而這種悲痛似乎又反過來促進淩漠的思索,畫面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淩漠努力推動着自己的思考,他的眉頭緊鎖,瞳孔幾乎縮成了針尖。

    他像是一尊石像,坐在那裡,動也不動。

     漸漸地,第一個農曆六月初八的全天影像,在淩漠的腦海裡還原了。

     2011年7月8日,農曆六月初八。

    這一天,唐駿承擔了一整天的課程,甚至在中午吃飯的時候,還在和淩漠交流具體的案例。

    雖然中午飯後唐駿出了學校一趟,但是很快就趕回來了。

    當天晚飯也是一起吃的,然後因為唐駿當天值學院的行政班,所以他就在這間小屋的隔壁就寝了。

    淩漠清楚地記得,在晚上12點之前,唐駿一直因為一起地方來咨詢的案件,和淩漠在讨論。

    而2011年的兩起盜嬰案件,是晚上10點和11點半發生的。

    唐駿沒有作案時間! 有了這一次發現的鼓舞,淩漠更加激奮了,他似乎看到了曙光。

    畢竟口說無憑,如果單單是他自己的回憶,肯定會被質疑,沒有足夠的說服力。

    他希望能找到更多可以證明老師不具備作案時間的文字材料。

     于是,淩漠廢寝忘食地坐在那裡,一天一夜。

     終于,在下晚時分,淩漠寫滿了整整一張紙,由自己回憶還原的唐駿時間線表格。

    每一年的農曆六月初八,淩漠算是全部回憶起來了。

     其中,兩年的作案時間是深夜,而這兩天深夜,唐駿因為值學院行政班,是和淩漠在一起度過的。

    兩年的作案時間是晚飯時間,而這兩年的相應時間,唐駿帶着淩漠在參與應酬。

    甚至還有一年,有一張應酬後的合影作為印證。

    還有三年的作案時間是下午,時間正好是唐駿帶課的時間,這有當年的課程表作為佐證。

    剩下的幾年都是淩晨兩三點時作案,淩漠無法确定這個時間唐駿有沒有可能出門,但是他還是通過回憶,确定了其中一年的淩晨,唐铛铛生病入院,第二天一早唐駿拿着唐铛铛的住院病曆來學院請求調課。

     也就是說,淩漠十分确定唐駿沒有作案時間。

    這是一個很有參考價值的線索了。

     淩漠看着手中的這張整理出來的表格,每年的農曆六月初八,唐駿确實都有那麼兩三個小時的時間是淩漠不能确定的。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時過境遷。

    但兩三個小時依然可以做很多事。

    淩漠知道,這張表格,隻能有一點參考的價值,卻不能成為為唐駿脫罪的确鑿實證,自己還是任重而道遠。

     于是,淩漠連夜提審了山魈。

     山魈歪坐在審訊室的審訊椅上,旁邊還挂着吊水。

    僅僅過了幾天,她就像是老了十歲,面容蠟黃枯瘦。

    因為她有嚴重的頸動脈粥樣硬化,所以醫生斷定她的壽命不會太長,随時都有血栓脫落從而引發猝死的危險。

    看守所也是戰戰兢兢地看護着她。

     經過了幾天的思考,山魈像是更加鎮定了,對待淩漠的訊問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僵持了很久,淩漠發話了:“今天換一個人審訊你,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有什麼區别嗎?”山魈聳了聳肩膀,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僅僅是一句對話,讓淩漠的心裡踏實了很多。

    如果唐駿真的是他們的頭領,那麼第一次審訊就是在演戲,他們雙方應該認識。

    而在此時換人,山魈就一定會心裡打鼓,猜測各種可能性。

    可是從微表情來看,山魈顯然處于一種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