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賊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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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也多半是在唐人街上混竟然就說‘自己的中國話說得還不太流利’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

     “還不錯認識我說明你還沒忘本” “認識你說明我正在忘本” “喲你啥時也變得能言善辯了”他指了沙發讓我“坐坐坐請坐” “我坐在這裡不合适。

    ” “有屁的不合适”他說“不過也好走到我房間去咱倆好好聊聊幸會太幸會了” 他的房間在六層豪華行政套房。

     坐定之後我環顧四周深感在商品社會裡錢能買來的尊榮與享受。

    我說“你應該住總統套房啊” “訂晚了一點兒沒了。

    ”他感慨地說“現在中國有錢的人太多了” 一位身着白裙滿頭金發的美女敲門進來給我倒了一杯茶然後嫣然一笑悄然退去。

     “此次來華有何貴幹” “投資建了一個稀土礦。

    ” “你果然是在做稀土生意”我說“早就聽說中國的大部分稀土都被你倒騰到美國去了。

    ” “純屬謠言”他說“我不過是在人家分完蛋糕後撿一點兒渣渣吃罷了。

    ” “太謙虛了老兄”我說“放心我不會找你借錢。

    ” “你當然可以向我借錢不要獅子大開口就行”他坦然地說“你呢還寫小說” “除了寫小說我還能幹什麼” “其實人的潛能是無限的”他說“我如果不是出了國待在國内也跟你一樣。

    ” “你待在國内也不會跟我一樣”我說“沒準兒你早就是高級領導幹部了。

    ” “這種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他說“連胡東年那樣的貨都混到了副部級我怎麼着也比他強吧” “那是”我說“你比他強多了。

    ” “你還記得那次在松花江筆會上他丢了錢包的事嗎” “當然記得”我說。

     “你知道誰是最被懷疑的對象嗎” “不會是你吧”我說“我記得你和胡東年住一個房間。

    ” “是的我當然也是被懷疑的對象但他們最懷疑的對象是你” “懷疑我”我惱怒地說“他媽的老子當時是現役軍人堂堂的解放軍軍官。

    ” “胡東年親口對我說看過他錢包的隻有你那位臉上有疤的女記者青山鎮的女鎮長還有武英傑。

    女鎮長可以排除人家跳完舞就走了。

    女記者不跟我們住一棟樓也可以排除。

    武英傑原是公安局的反扒英雄又是筆會的組織者因此也可以排除。

    那剩下的就是你了。

    胡東年說他忘不了你看美元和港币時眼睛射出的貪婪的光芒。

    而且我們又住隔壁你到我們房間裡來串過門打過撲克。

    ” “他奶奶的”我惱怒地說“怪不得胡東年原說要把我引薦給中組部某局副局長說那是他姐夫我到北京與他聯系他一聽是我就把電話挂了他奶奶的原來是這樣” “你知道嗎”尤金說“我們第二天上午去參觀人參種植園武英傑和胡東年沒去他們倆與當地派出所的警察搜查了所有的房間重點搜查了你連你的箱子都用萬能鑰匙捅開檢查了。

    ” “奶奶的”我說“當時我要知道非跟他們拼命不可” “後來”他說“被胡東年那張臭嘴吆喝的參加筆會的人都懷疑你是小偷” “他奶奶的真是跳進松花江不跳進長江也洗不清了。

    ”我說“不行回京後我要去找胡東年讓他給我平反。

    ” “他給你平不了反你也找不到他。

    他已經進去了。

    ”他笑着說“能給你平反的隻有我” “胡東年進去了”我驚訝地問“前幾天我還在電視上看見過他。

    ” “不去說他了”尤金道“我一直想把那次松花江筆會上的事寫成一篇小說但動了好幾次筆也寫不下去真是錢越多人越蠢啊今天是天賜機緣也是你小子的好運氣我把這個故事賣給你了” 四 你們都看到我跟邱勝男、孫六一黏黏糊糊了吧我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

    其實我跟她們啥事也沒有那兩個都是閱人無數的老油條沾到身上隻怕要油膩一輩子。

    她們倆當時有求于我求我什麼就不說了。

     你還記得那個“法拉利”吧對據說有俄羅斯血統的範蘭妮客觀地說她是那次筆會之花但她身上有一股高傲的勁兒連胡東年這種老流氓都不敢對她放肆。

    坦率地說我也豔羨她的美色剛開始那天我也向她獻過殷勤但她一句話就把我給頂了回來。

    後來那幾天裡我之所以和邱勝男、孫六一裝瘋賣傻、打情罵俏也是故意地表演給她看的。

     是啊一場筆會短短一周時間一群萍水相逢的人有的心懷鬼胎有的逢場作戲有的分手之後此生再不相見有的卻因緣巧合種下情仇恨債有一些事情你可以想象得到有一些事情打死你也想象不到。

     簡短截說吧我們一起坐飛機回北京後我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購票廳買了一張飛哈爾濱的機票。

    你猜我要去見誰對一點兒不錯我要去見範蘭妮。

    這事情有點兒莫名其妙坐在飛機上我感到像做夢。

    筆會結束各奔東西那早晨我在餐廳門口遇到她她說伸手我伸出手她将一張紙條拍到我手裡然後飄然而去。

    那紙條上寫着她家的地址、電話還寫着敢來找我嗎我那時年輕氣盛力比多充沛荷爾蒙旺盛哪有不敢的事 當時可沒有手機連BP機都沒有。

    我在哈爾濱太平機場下飛機後轉乘大巴去了火車站買了一張淩晨三點去黑河的火車票此時夜色已深沉候車室裡臊臭撲鼻我便在車站廣場上溜達溜達累了就躺在一張破爛不堪的木條椅上仰望天上的星鬥。

    雖是夏天但哈爾濱的夜很冷我不停地打噴嚏生怕凍病了如果凍病了這一場浪漫的約會也許就會成為悲慘的遭遇。

    又餓又冷但是不困我處在興奮之中回憶着在筆會期間“法拉利”留給我的印象尤其是反複回憶她把那張神秘的紙條拍到我的手裡的情景她的那一瞬間的表情。

    我猜測着她的心為什麼為什麼剛開始她刺了我卻又在分手時對我發出邀請這個神秘的女人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但我的心中還是充滿了期冀和興奮為了這次浪漫之旅為了即将到來的浪漫之事。

     我到達黑河已是第二天下午三點多那時候車速緩慢且經常臨時停車。

    我提着箱子走出車站站在空曠的廣場上突然感到自己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我後悔沒在北京機場出發前給她拍個電報如果我拍了電報也許一出車站就能看到她的笑臉。

    我想找個公用電話亭給她打電話但那時的黑河街上沒有電話亭。

    我進了車站郵局費盡周折要通了她留下的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我的心怦怦跳着問請問請問範蘭妮在嗎不在那邊随即挂了。

    我再次把電話要通這次先說請問這是範蘭妮的家嗎我是她的朋友我有急事找她還是那個蒼老的聲音這是群衆藝術館範蘭妮出差還沒回來。

    我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響心中叫苦不疊老天爺我也太積極了太莽撞了。

    但既然來了我再次要通電話一開始就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然後請問範蘭妮何時回來。

    那邊說不知道 我在車站廣場雇了一輛“倒騎驢”三輪車讓他把我送到群衆藝術館。

    我向門房的老漢問範蘭妮的歸程老漢說他隻管看門收發報紙别的一概不知道。

    我在鐵栅門外觀察着這棟長方形的、四層的破舊的樓房想象着範蘭妮辦公室的情景。

     天色昏黃範蘭妮不可能出現了。

    我找了一家離群衆藝術館比較近的賓館入住。

    賓館内設施很舊但竟然有充足的熱水這讓我很是滿意。

    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熱水澡坐在破爛的沙發上抽着煙感到十分惬意。

     這一夜我睡得很沉一覺醒來已是早晨七點匆匆去餐廳吃了一點兒東西回來刮了胡子刷了牙便一路小跑到群衆藝術館等候。

    街上人不多車輛很少。

    我在群衆藝術館對面的街邊來回踱步盼望着那個美麗的身影出現。

    大約是八點半的時候門房的老漢出來拉開了鐵栅門我心中熱烘烘的知道上班的時間到了。

    我索性就站在了鐵栅門旁等待着她。

    我的心中冒出了一些現在回想起來很膚淺很肉麻但當時卻把我自己都感動得熱淚盈眶的詩句。

    果然是痛苦出詩人憤怒出詩人戀愛出詩人啊。

    一直等到九點多鐘才有幾個人來上班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同志有的徒步有的騎着自行車。

    他們進大門時有的根本不看我有的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我的心一直激動着一直焦慮着。

    我不時地擡腕看表不時地擡頭看太陽。

    時針在快速旋轉太陽在緩慢爬升一小時過去又一小時過去了中午下班的時間到了她沒有出現。

    我也顧不上臉面攔住一位提着包匆匆外出的中年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