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冰河驚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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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福自識身份,連忙閃開,遂躬身道:“先生萬萬不要這樣,既然如此,老奴再為通禀就是。

    ”言罷轉身步入! 方師爺回過身來向李大人苦笑了一下,俱認為希望不大,李大人卻打量着眼前柳家這所房子。

     小小的一座舍門,其上嵌着一方石刻,署名“心廬”,院牆不高,隔着牆,可以看見院子裡花葉扶疏,兩株紅梅均已綻開。

    一片瓦舍在竹柳之間,看上去雖不華麗,卻别具一種幽雅氣緻,望之有出塵之感。

     這附近遍植竹桑,除了柳家“心廬”之外,不見有第二戶人家。

     一道細細的溪流,幾處年久的木橋,隔着一片秋收後廢置的田畦,肅殺的隆冬暮色裡,看見了遠處人家的縷縷炊煙。

     原是可人的景色,隻可惜那位李大人卻沒有欣賞的雅興。

     各個人的臉色俱都十分沉重。

     所幸不久後兩扇木門又開了。

     田福帶着滿臉的笑容大步出來,向着李大人一行深深一揖道:“敝家主自承怠慢,請李大人入内用茶!” 李大人、方師爺等一行俱感喜出望外,當下告了擾,就由李大人帶着方師爺與張方一同步入。

     田福前引着三人一直來到了最後一間瓦舍前站定。

     隻見舍門前左右各植有一棵巨梅,此時皆都開放,從堂屋的一排軒窗中,略可窺見懸在堂屋壁上的幾幅書畫,以此來試評屋主當是一飽學之士。

     田福正待推門步入,那間舍門自啟。

     各人看時,卻見一個身着杏黃色長衣,頭梳發髻的長身老人當門而立。

     李大人趕忙上前一步,抱拳恭身道:“鶴鳴兄,打擾,打擾,我們許多年不見了!” 黃衣老人顯然正是舍主人,人稱“一字劍”的柳鶴鳴,柳老劍客了。

     其人白面少須,眉清目秀,滿臉書卷氣息,如非各人事先知道他的底細,絕難相信這樣斯文的一個老者,竟然會是息影江湖、身懷奇技的一位劍客。

     黃衣老人向着李大人深深一揖道:“貴人光臨,蓬荜生輝,請進,請進!” 李知府又把方師爺與張方二人代為引見,柳老先生亦道久仰。

     一行人步入堂屋。

     屋子裡擺設十分簡單,一套紅木家具上面覆蓋着藍色坐墊。

     各人落座,田福獻茶。

     “一字劍”柳鶴鳴含笑道:“晚生前歲七十賤辰,承大人賞賜匾額贈金,實在是有愧。

    本來早就應該到府上向大人叩安,隻因晚生手抄佛經《大悲經》一部,尚未完結,廟裡的‘知法’和尚多次催索,晚生是想等待這部經書抄寫完結,再去叩拜大人。

    昨夜靜坐時,忽然心血來潮,算知今日有貴客光臨,因為今日乃晚生齋戒之日,故此不敢待客,唐突之處萬祈海涵才好。

    ” 他說話時吐字清晰,從容不迫,果然是深具修養的可敬長者風範。

     在座除李知府與他是素識之外,其他二人之中,張方是個粗人,那方師爺卻是飽讀詩書之人,雖然隻聽對方說了這樣幾句話,可是睹其風度儀容,不禁内心深深為之折服! 再者對方雖是七十高齡之人,口稱“晚生”,足見早年必然也是下過科,中過功名的讀書人,由是對其更為深具好感。

     李知府微微一笑,說道:“老先生修身為人,下官久所敬仰,今日此來,實在是……” 說到這裡,頓時面現戚容,一時不知如何出口! 柳鶴鳴一雙長眉微微一蹙,說道:“大人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隐麼?這裡絕無外人……” 說到這裡微微一笑道:“隻有老奴與晚生一個年幼的侄女在此,大人但說無妨!” 李知府長歎一聲,苦笑道:“老先生,下官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此來,實在是求老先生幫忙來的。

    ” 柳鶴鳴聞言吟哦了一下,緩緩端起茶碗,輕輕呷了一口。

     各人這才看見他十根潔白的指甲上,俱都套着銀色的指甲套,分明是一個典型的讀書人,如果說他是一個身懷絕技的風塵俠隐,擅以技擊的武林高手,那麼在彼此放手對搏時,他将何以處理這十根指甲?實在是令人難以想透。

     柳鶴鳴似乎已經感覺到李知府來此的意圖,他是一個言笑笃實的人,平素為人絕不輕易答應某人某事,可是一經首肯,絕不反悔。

     思忖了一會兒,他才微微一笑道:“大人請明說來意,晚生量力行事。

    隻是自忖封劍以來,早已不問江湖中事,以此而想,隻怕能為大人效勞之處就不多了!” 這話已明顯地表明,他無意再涉身武林打殺之事。

     李知府和方師爺互看了一眼,臉上俱都現出失望之色。

     好不容易,李知府才由喉中輕咳了一聲,他臉上現出十分尴尬的羞怯:“老先生,這件事要下官如何說起……” 說到這裡,他轉向方師爺道:“文生,你說與老先生知道吧!” 方師爺答應了一聲,先向柳鶴鳴抱了一下拳,十分汗顔地道:“我家大人目下有一步急難,非先生高人援手才能得以解危為安。

    ” 柳鶴鳴聞之一笑道:“方先生言重了,老朽何能,先生請直說吧!” 方師爺抱拳欠了一下身子,遂把日間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他由冰中起屍開始說起,一直說到簽押房李大人受驚,把一段經過說了個詳詳細細。

     在訴說中途,那位柳老先生絕口不插一語,可是在座三人,俱都看出來他臉上凝然的氣色。

     良久之後,柳老先生才冷冷地道:“這人有多大年歲?” 一旁的張方忙答道:“大概四十歲左右。

    ” 李知府道:“老先生,你看是人還是鬼?” “當然是人!” 李知府皺着眉毛道:“既然是人,怎麼又能在冰中凍結?豈非是太離奇了。

    ” 柳鶴鳴面色頗為沉着地道:“大人有所不知,這人冰中凍結,正如聽說,他是在作一種睡眠的靜中功力運行。

    ” 三個人聽得都怔住了。

     “如果晚生見解不差,這個人必已深得内功精髓,這是參合了道術中‘胎息’、‘伏氣’、‘辟谷’、‘服氣’各門之大成的一種極上境界。

    ” 說到這裡,他自位子上站起來踱向窗前,凝視了一下院内的紅梅:“想不到大名地方,竟然藏有如此絕世高人,真正難以令人想像!” 他緩緩轉過身來,目注向李知府,輕歎一聲道:“大人是無知之過,這類奇人喜暴身荒野,借天地日用一切形像自然淬煉其身……”頓了頓,他喃喃念誦道:“太一守戶,三魂營首,七魄衛内,胎靈錄氣中,之所謂太陰煉形也!” 柳鶴鳴緩緩走回來坐下,道:“這個人如是正道之士,仙業可期,如為邪道人,天下必大亂了!” 李知府神色一呆道:“先生這麼說……這個人必是邪道中人了……” 想起了怪人的可怕形像,李知府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一字劍”柳鶴鳴輕輕一歎,道:“很難說,無論如何,這人萬萬不可開罪,須知能達到他這等功力之人,已非尋常兵刃所能傷害其身,太可怕了……” 李知府一愣,道:“這麼說,下官隻好聽其割宰,籌足他所開出的一萬兩銀子了。

    ” 柳鶴鳴眉頭微皺道:“這就難了,按說此人功力已臻如此境界,豈能再是貪戀塵俗享受之人?以晚生看,此人必是必懷異圖,果真這樣,大人即使籌足了萬兩白銀,也難免他不會日後再生難題。

    ” 李知府點點頭道:“下官怕的也是這個!” 柳鶴鳴喟然長歎道:“不瞞大人說,晚生近十年來閉門參刁上乘内功心法,自信已頗有心得,但是如與此人相較,卻是不敢言勝。

    ” 方師爺道:“老先生如能援手,那人必知難而退。

    ” 柳鶴鳴苦笑了一下。

     不需要目睹那人一切,隻由方師爺剛才一番形容,他已可以想知那人必将是武林中百年來罕見的一個奇人。

    這樣的一個人,憑借着他那超人的一身奇技,為善則蒼生利,為惡則天下害。

     柳鶴鳴在略作思忖之後,倒決心要管這件閑事了。

     他雖然内外功力均臻至爐火純青的地步,但是對于方師爺嘴裡所稱的那個怪異奇人,卻是心存顧忌,然而目睹着李知府的凝重神情,他卻又不忍拒絕。

     “好吧,”他勉強點頭道:“我去見一見這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