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巧、破、陰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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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潛進晏家大院左側的那條小巷子,常亮已覺出一種特異的氣息,這是一種十分古怪又詭秘的情景。

     晏家大院中裡裡外外所有的房間燈火通明,大門敞開,高挑着燈籠看過去,這所四合大院是那般的明晃晃,亮灼灼,但是,卻非常寂靜,沉寂得宛如鬼域,在如此森森的死寂裡,隻有大門口有兩條遊魂似的人影在晃動,再就是大廳堂中人影綽綽坐着幾個人。

     屋裡屋外,好幽靜,好冷清,好深沉。

     燈光下的死寂有時往往比黑暗的恐怖更令人心悸。

     如是一片黑暗,那麼入侵者和防守者會都可用夜色掩飾,你看不見我,我也看不見你,雙方遭遇兇險的機會各占百分之五十,但眼前這情形,隻在入侵者不知死活闖進去一探究竟,他根本就無法隐身,但埋伏卻全隐在暗中,敵暗我明,大事不妙。

     看不見的埋伏,才是最可怕的埋伏。

     晏家大院中死氣沉沉,那廳堂裡的幾個人,以及門外晃蕩者的孤單人影,便象是連扯着把空氣也凝凍攪寒了,在引誘着不知情的疑惑者到一個夢魇般邪異陰凄的境界中去,将跟前這怪異的場擺地飾成一副變幻莫測的地獄景象。

     如不是事先得到河洛五兇的消息,常亮他還真的仗藝高人膽大進去一探,他心中暗叫僥幸。

     于是,常亮用一種令人難覺的怪異身法,上了晏家大院側的一座屋頂,一個人成了一張黑色人皮,緊緊地和屋脊粘在一起,紋絲不動,好象他原本就是屋頂的一部分似的,他打定主意要看看對方到底是如何埋伏,人手是如何分布,靜靜地注視着十丈遠的燈火通明的院子,他決定和對方耗上了。

     僵寂中,時光在緩緩流逝,也越發深沉了,梆子聲響起,初更了,二更了…… 時而有壓低嗓門的談話聲傳來,當然,這隻有常亮才能聽到,因為他一直就在旅展天視地聽的玄門奇學進行觀察。

     常亮反正橫了心,他伏在瓦面上幾乎睡着了,衣衫業已叫霜露濕透,冷浸浸地貼着肌膚,那股子寒意直往心裡逼,朝骨髓中鑽,而夜風更在湊熱鬧似的涼森森吹拂着。

     更難耐的是那種無聊和寂寞,一個人趴在屋頂上餐風飲露,這算他娘的哪門子事? 但他又不得不硬挺下去,這真叫“熬”。

     等着,慢慢地…… 熬着,百無聊賴地…… 夜越發冷了,霜露更重了,大院子裡,那偶爾傳來的人聲也趨向沉寂了。

     晏家大院中,周遭仍是靜悄悄的毫無變化,明晃晃,空蕩蕩,大廳中還是那幾個坐着的人影,大門口也依然遊蕩着那兩條白影。

     坐在廳堂中的人是真人,在外面門口走來走去的兩條白影也是真人,常亮看見他們有過某些隻有人才做得出的動作,他不相信那向個泥塑木雕的假貨!但是,看樣子這幾個引人上當的誘餌也橫下心來和他豁上了,除了偶爾的動作外,這幾人沒有任何其他舉止,甚至連交談也沒有! 伸出舌頭來,沿着嘴唇舔了一圈,常亮不禁心裡叫聲苦也,略帶鹽味的冷露水,融合着肌膚毛孔中滲出的汗漬,媽的,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呢?江湖中人可真得受罪哪…… 就這麼等、等、等、等、等。

     熬、熬、熬、熬、熬,終于,他一直耗到了雞叫三遍的辰光,眼看着,東方天邊的魚肚白逐漸擴展、蔓延,夭就快要亮了。

     暗中歎氣,常亮曉得,天一亮,除了撤身,就沒有第二個法子了,光天化日之下,形迹最難掩隐,他可不能讓對方給圍上,黑松坡一戰他身上的創疤還新,他可不想再冒險,除非到了最後的絕望關頭,他可不願輕易了斷自己。

    任憑是多麼痛快的了斷方法,好死不如賴活。

    就算墊背的一大打,但命是自己的,什麼代價也不能換,換了去便再也投有第二條生命了,他幾位老婆可就當寡婦了,那幾個未出世的孩子可就要成沒爹娘的孩子象根草了,奶奶的! 正打算着準備抽身退走的須臾間,常亮的兩眼突然發了直,他緊緊貼在瓦面上,象看什麼稀奇把戲似的愣瞪對面的情景。

     隻見大廳之中,那五個枯坐了一夜的人全伸長懶腰,打着呵欠,十分疲倦的推窗開門。

     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那竟是昊天神劍齊劍波,報應神嚴正,煞尊屠森,毒尊陰獨,奪魂公子齊雲龍,他們甫始來到院中,院子四周的地面上立時翻起一聳聳的泥土,乖乖,竟然從地底下冒出來五十來個灰土土的大活人,東西兩座廂房的院角各處,亦是一樣的情形,緊接着,在大廳中,兩邊廂屋的地面方磚亦被移拔開去,又紛紛鑽出十二個人,這些還不說,院中幾株散植的大樹腹中,亦有人推開僞裝的僅僅是嵌合上去的樹皮,從中空的樹心裡躍出六個人,另外,幾所廂房的屋頂也有人紛紛躍下,之後,四面黑漆漆的,在夜色中根本不易辨别的巨型鈎羅網也扯了下來,高張寬闊的這四面羅網,簡直不象是網人的,倒似是用來罩牛困虎的。

     天色朦胧中,常亮凝聚目光,注視那些從地下鑽出來的人是如何隐伏了這一夜的――那全是事先挖掘好的淺溝,隻容一個人平躺下去的深度,人一躺下,以浮土掩蓋,便不易查覺了,他們甚至根本就沒有利用什麼蘆管式中空的草莖來透氣,他們一直就是把面孔露在外面,隻是一張臉全抹黑了,所以難得看出破綻來。

     常亮不由暗忖:娘的,這幫狗雜種還真能忍,這種埋伏比那種靠煙霧與妖術,就十全十美了,難怪他們派人去請陰雷真君與煉魂羽士,敢情是請這兩個妖仙來興妖作法,嘿嘿你們這幫家夥想坑我,門都沒有,待你們這群狗娘養的雜種集中起來,你常亮爺爺我賞你們幾顆天雷震嘗嘗。

     不知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跋着一條假腿,駐着一根精鋼鐵拐的翻天神君已現身了,他中氣沉渾,聲音蒼勁的地道:“各位辛苦了,除了白晝在戒備的人外,其餘諸位兄弟盡速清洗之後立即休歇,等今晚……快躲!” “轟!轟!”兩聲震天巨響從人叢中爆炸! 火炮沖天,硝煙彌漫,殘肢碎肉随着巨大的震蕩氣流四散抛落。

     怒吼聲、驚叫聲、慘叫聲、痛嚎聲響成一片,晏家大院一陣混亂。

     瓦面上,常亮站起來哈哈大笑道:“雜種們,這算是見面禮,大家玩陰的看誰狠,比誰毒,你們設下埋伏想坑我?門都沒有,今晚上老子再來。

    再給你們幾顆天雷震,你們全得完蛋,哈哈……”笑聲逐漸遠去。

     “姓常的,你有種别逃!”翻天神君瘋狂的地大叫着沖出大門。

     他後面灰頭灰臉的毒尊與滿臉硝煙痕迹的煞尊也怒吼着跟出。

     其他人也紛紛躍上屋頂。

     但是,這朦胧的晨光裡,連鬼影子也沒有一個,一幹無恥之徒紛紛垂頭喪氣的返回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