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浮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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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好酒好菜服侍，間或還有人請甯不空算命，甯不空一一打發。
待到掌燈時分，艙中方靜下來，陸漸透過窗口望去，暮色蒼茫，籠罩如靛大海，海岸如一條細長黑蛇，蜿蜒遠去，陸漸不禁悲從中來，眼淚有如珠串，滴在窗棂。
忽聽甯不空冷笑道：“你在哭麼？” 陸漸心頭一驚：“這大惡人的耳朵好靈。
”當下抹了淚，哼聲道：“我才沒哭。
” 甯不空道：“男子漢大丈夫，敢愛敢恨，敢笑敢哭，偶爾哭一哭，也沒什麼丢臉的。
”頓一頓，又道，“小子，你識字麼？” 陸漸搖頭道：“不認識。
” “很好。
”甯不空道，“此去倭國，尚要時日，我便教你識字習武。
”陸漸怪道：“我幹麼要識字習武？” “問得好。
”甯不空緩緩道，“這世上的強者說來也不過兩種，第一種人，便是識字習文的，苦讀十載，考八股，求功名；第二種人，便是學武的，要麼一刀一槍，在戰場拼個出身；要麼占山為王，奪人錢财，取人性命。
你是想做強者，還是想做弱者呢？” 陸漸道：“我都不做，我隻想天天曬網打魚，若是……若是阿晴不嫌棄我，我就和她一起曬網打魚。
” 甯不空沉吟道：“阿晴？莫不是姚家的晴小姐？” 陸漸道，“是呀，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 甯不空嘿然道：“你喜歡她了？”陸漸默不作聲。
“不言之言，便算默認。
”甯不空冷冷一笑，“若你喜歡晴小姐，更須識字習武，成為世間強者。
那丫頭天生的美人坯子，人又聰慧了得，眼界自然高得出奇。
你這曬網打魚的尋常人，她瞧得上嗎？再說了，她自幼錦衣玉食，會跟你曬網打魚，過窮苦日子嗎？” 陸漸聽得心中茫然，過得許久，才喃喃自語道：“是呀，她怎麼會跟我曬網打魚，過窮苦日子呢？” “怎麼樣？”甯不空露出不耐之色，“學是不學？大丈夫一言而決。
” 陸漸心生疑惑，皺眉道：“甯先生，你何時變得這麼好心了？” 甯不空一愣，面色稍緩，歎道：“我讓你背井離鄉，吃了不少苦頭，如今教你學文習武，也算是一些補償。
” 陸漸盯着甯不空，見他容色冷淡，無喜無怒，全沒有半點端倪，不由忖道：“原來他也并非壞到極點。
”便說道：“我若學文習武，阿晴就不會嫌棄了我嗎？” 甯不空破顔笑道：“自古佳人愛才子，你若學得好，她自然會喜歡你了。
”陸漸大喜。
甯不空道：“今日天色已晚，先教你認得自己的姓名吧。
” 陸漸道：“名字我會認的。
”甯不空奇道：“你叫什麼名兒？” “我叫陸漸。
”陸漸道，“陸字是爺爺教的，漸字卻是天生就會認的？” “胡說八道。
”甯不空喝道，“哪有天生會認字的道理？” 陸漸道：“我生下來時，前胸就有一個胎記，爺爺瞧着像一個字，便請人來識，識字的人說是一個漸字。
爺爺就給我取名陸漸，所以說這個漸字是天生的，脫了衣服就能瞧見。
” 甯不空搖頭道：“胎記怎麼會像文字？想必是令祖文上去的，然後再來哄騙你。
” 陸漸咬定是天生的，兩人争辯一番，甯不空眼瞎，無法親見，隻得道：“是否胎記，暫且不論。
但這個漸字大有文章，出自《周易》中的‘漸’卦。
漸卦中九三爻的爻辭說得好：‘鴻漸于陸。
夫征不複，婦孕不育，兇，利禦寇。
’你名叫陸漸，暗合‘鴻漸于陸’這一句，後面‘夫征不複，婦孕不育，兇’一句，便是說，丈夫出征沒有回來，妻子懷孕卻不生育，乃是大兇之兆。
至于末一句‘利禦寇’，則是說雖然兇險，卻利于抵禦賊寇。
” 說到這裡，他忽歎一口氣，說道：“陸漸，你須牢記我今日的話，雖說人生多變，絕非隻言片語能夠料中，但這小小一個漸字，或許便是你一生的斷語。
” 此話說完，二人均是陷入沉思，艙中一陣寂然，唯聞濤聲悠遠，若斷若續，忽而啪的一聲，燈花爆裂，陸漸恍然驚醒，哼了一聲，說道：“那甯先生的名字又有什麼含義？” “小小年紀，哪來這麼多好奇？”甯不空喝道，“過來，我教你識字。
”當下教授陸漸識字，船上沒有筆墨，甯不空便用水在漆桌上寫字，待陸漸認識，運火勁烘幹，再寫新字。
陸漸縱然有心逃走，但
待到掌燈時分，艙中方靜下來，陸漸透過窗口望去，暮色蒼茫，籠罩如靛大海，海岸如一條細長黑蛇，蜿蜒遠去，陸漸不禁悲從中來，眼淚有如珠串，滴在窗棂。
忽聽甯不空冷笑道：“你在哭麼？” 陸漸心頭一驚：“這大惡人的耳朵好靈。
”當下抹了淚，哼聲道：“我才沒哭。
” 甯不空道：“男子漢大丈夫，敢愛敢恨，敢笑敢哭，偶爾哭一哭，也沒什麼丢臉的。
”頓一頓，又道，“小子，你識字麼？” 陸漸搖頭道：“不認識。
” “很好。
”甯不空道，“此去倭國，尚要時日，我便教你識字習武。
”陸漸怪道：“我幹麼要識字習武？” “問得好。
”甯不空緩緩道，“這世上的強者說來也不過兩種，第一種人，便是識字習文的，苦讀十載，考八股，求功名；第二種人，便是學武的，要麼一刀一槍，在戰場拼個出身；要麼占山為王，奪人錢财，取人性命。
你是想做強者，還是想做弱者呢？” 陸漸道：“我都不做，我隻想天天曬網打魚，若是……若是阿晴不嫌棄我，我就和她一起曬網打魚。
” 甯不空沉吟道：“阿晴？莫不是姚家的晴小姐？” 陸漸道，“是呀，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 甯不空嘿然道：“你喜歡她了？”陸漸默不作聲。
“不言之言，便算默認。
”甯不空冷冷一笑，“若你喜歡晴小姐，更須識字習武，成為世間強者。
那丫頭天生的美人坯子，人又聰慧了得，眼界自然高得出奇。
你這曬網打魚的尋常人，她瞧得上嗎？再說了，她自幼錦衣玉食，會跟你曬網打魚，過窮苦日子嗎？” 陸漸聽得心中茫然，過得許久，才喃喃自語道：“是呀，她怎麼會跟我曬網打魚，過窮苦日子呢？” “怎麼樣？”甯不空露出不耐之色，“學是不學？大丈夫一言而決。
” 陸漸心生疑惑，皺眉道：“甯先生，你何時變得這麼好心了？” 甯不空一愣，面色稍緩，歎道：“我讓你背井離鄉，吃了不少苦頭，如今教你學文習武，也算是一些補償。
” 陸漸盯着甯不空，見他容色冷淡，無喜無怒，全沒有半點端倪，不由忖道：“原來他也并非壞到極點。
”便說道：“我若學文習武，阿晴就不會嫌棄了我嗎？” 甯不空破顔笑道：“自古佳人愛才子，你若學得好，她自然會喜歡你了。
”陸漸大喜。
甯不空道：“今日天色已晚，先教你認得自己的姓名吧。
” 陸漸道：“名字我會認的。
”甯不空奇道：“你叫什麼名兒？” “我叫陸漸。
”陸漸道，“陸字是爺爺教的，漸字卻是天生就會認的？” “胡說八道。
”甯不空喝道，“哪有天生會認字的道理？” 陸漸道：“我生下來時，前胸就有一個胎記，爺爺瞧着像一個字，便請人來識，識字的人說是一個漸字。
爺爺就給我取名陸漸，所以說這個漸字是天生的，脫了衣服就能瞧見。
” 甯不空搖頭道：“胎記怎麼會像文字？想必是令祖文上去的，然後再來哄騙你。
” 陸漸咬定是天生的，兩人争辯一番，甯不空眼瞎，無法親見，隻得道：“是否胎記，暫且不論。
但這個漸字大有文章，出自《周易》中的‘漸’卦。
漸卦中九三爻的爻辭說得好：‘鴻漸于陸。
夫征不複，婦孕不育，兇，利禦寇。
’你名叫陸漸，暗合‘鴻漸于陸’這一句，後面‘夫征不複，婦孕不育，兇’一句，便是說，丈夫出征沒有回來，妻子懷孕卻不生育，乃是大兇之兆。
至于末一句‘利禦寇’，則是說雖然兇險，卻利于抵禦賊寇。
” 說到這裡，他忽歎一口氣，說道：“陸漸，你須牢記我今日的話，雖說人生多變，絕非隻言片語能夠料中，但這小小一個漸字，或許便是你一生的斷語。
” 此話說完，二人均是陷入沉思，艙中一陣寂然，唯聞濤聲悠遠，若斷若續，忽而啪的一聲，燈花爆裂，陸漸恍然驚醒，哼了一聲，說道：“那甯先生的名字又有什麼含義？” “小小年紀，哪來這麼多好奇？”甯不空喝道，“過來，我教你識字。
”當下教授陸漸識字，船上沒有筆墨，甯不空便用水在漆桌上寫字，待陸漸認識，運火勁烘幹，再寫新字。
陸漸縱然有心逃走，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