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獄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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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維走後我們去吃了午飯,回來後我爬上床,繼續盯着屋頂的羊皮,我在想,我真的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看看窗外漸黃的樹葉,對面樓宇牆上的棗紅色磚塊,兩座樓間透出的一小塊天空,很藍,藍得不太真實。

    半天前,這裡的生活對我來說是永遠不可能的。

    像死亡一樣,活着的人永遠不可能擁有,一旦擁有,就再也回不去了。

     “獄友”們在斷斷續續地談論上午的話題,彭浪已經在構想找個什麼樣子的女孩。

    幾次三番被逼問後,他說他看上午報到時見的那個一身黑衣服的女孩就不錯。

     啊哈哈哈—— 423爆發出掀掉屋頂的浪笑。

     王一凡說,不是,哥們兒,你有沒有數,你這身高得比她矮一頭,你要和人家啵一個,是你跳起來呢,還是要人家蹲下呢?哈哈哈。

     陳浩南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這是瞎說什麼大實話,哈哈哈,追到追不到的,人家就想想,犯法嗎? 還别說,隻單看彭浪這志向,就知道他,是——真——的——浪,哈哈哈。

    不過,這是個好現象哈,林志玲嫁了日本人哪,志玲的爸爸說,中國的男人,沒有高攀的勇氣。

    你們看,他說得不對嘛,他不認識我們的浪浪啊。

    朱子康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陳浩南趴到馬純的上鋪讓他發言。

    馬純憋鼓了一通,說,看着,不像能過日子的樣兒。

     我心裡突然有點沮喪,知道他們原來都注意到了那個女孩,但我的腦海裡,閃過一件黑底白點的裙子,和挂在肩上的長頭發。

     她有男朋友了。

    我說。

     哎!彭浪大叫了一聲,說,你說的那個籃球帥哥嗎?明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嘛。

    再說了,人家不說了嗎,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裡挑一,你們咋就—— 你快省省吧,陳浩南打斷他,你咋一眼就挑中了個千篇一律的皮囊呢,你一眼就鑽到人家靈魂裡去瞅瞅了? 呃—— 彭浪卡殼了。

     要到點了,我們得走了。

    朱子康自覺發揮了舍長的功能。

     我們把迷彩服穿戴齊整,下了樓,到教室開班會。

     宿舍在校園東北角,教室在南大門東側,我們循着報到時走過的彎彎曲曲的小道往東南走。

    校園裡的小路上,走着一夥又一夥穿着尚未服帖、看上去挓挓挲挲的迷彩服的同學,大多以宿舍為單位,匆匆穿過樓宇間花園中的小道。

    我們邊走邊打量路兩旁上午進來時未好好看一下的建築,有圖書館,有食堂,另一邊是操場、兩座實驗樓,遠處,越過坐落在對着南大門中軸線的行知樓和另一側的廣場,池塘,有座半圓形透明頂建築,不知道是做什麼的,半圓形建築四周,散落着另一個操場、一些宿舍樓。

     陳浩南猜透明頂的建築是電影院,被我們一陣嘲笑。

    想得太美啦,王一凡說,你以為你上的是清華嗎? 我們技校生,就不配有電影院嗎? 陳浩南的反問,沒有人回答。

    我們收回目光,沿着“之”字形和“S”形的小路繼續往南。

     往南的小路有五六條。

    我們看前邊三五一夥的新生們前後排列着往前走的樣子,尾巴甩來甩去的。

    陳浩南說,你們看,像不像貪吃蛇? 不待我們回答,前面的同學突然跑起來,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跟着他們跑。

    原本我們在池塘邊要往東南跑,但也一起跟着前面的同學往南跑。

     我們穿過花園,跑過一座樓頂上豎着“創客樓”三個字的三層彩色樓房,跑過兩座農建系教學樓,穿過一個小廣場,終于随着人群停在一座宿舍樓前。

     樓下的空場上,兩個穿着白色西裝的男生在吹薩克斯,我不知道吹的是什麼曲調,兩個人閉着眼睛,很投入的樣子。

    他們旁邊,七八個穿白色短運動服的男生排成一排,扯着一面白色紅字條幅,上面一行字:我愛汪閃閃,汪閃閃是我的! 我╳!我╳!不停聚攏過來的男生們大聲用粗話宣洩着興奮,女生們則毫無新意地哇哇尖叫。

     我在那排白運動服的男生中搜尋上午那個籃球男生的影子,沒找到,在剛想罵一句時卻看到他了。

    這回沒舉籃球,而是穿着長袖黑色燕尾服,打着領結,手裡舉着一束粉白的玫瑰花,朝着樓上喊,汪閃閃! 他一喊,那排白色運動服男生也一起喊起來,我愛汪閃閃,汪閃閃是我的! 真他媽的,好幼稚啊。

     我踢了馬純一腳。

     走了,走了。

     馬純不情願地扭了下身子,但還是轉身跟着我邁開了步。

    走了走了,馬純也喊了兩聲,彭浪和陳浩南從人群中退出來。

     沒勁。

    彭浪說,也不見姑娘下樓,自己在那喊的啥勁。

     陳浩南嘿嘿地笑了兩聲,說,浪啊,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這兄弟是怕像你這種喜歡萬裡挑一的有趣靈魂的主兒再一不小心瞅上閃閃姑娘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