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父子兵遇困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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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魂以俠義自居,所誅盡是十惡不赦之徒,而道途之間,也有種種不利範鳳陽的傳聞。

    在真相未明以前,輕易發言,偏袒一方,便得罪另一方,如非别有用心,實是不智之極。

    從這個倒黴的人被殺觀察,人群之中,傾向雙方的人都有,一言不慎,便足殺身。

    有冤都無處訴,豈非不值?群雄這一冷靜下來,事理便逐漸清晰而明朗。

    誰會嫌命長? 明哲保身之道,隻有效金人三緘其口。

    這個被殺的,雖然死得不明不白,卻不啻做了一件功德。

    無形之中,警惕了群雄,也拯救了群雄。

     從申末到酉正,還有半個多時辰。

    等!在凜冽的寒風裡等,滋味可不好受!冷靜地想一想,這也是自讨的。

    沒有誰饋你來嘛,相反的,還有人勸你不要來!為了親觀日月雙璧,輕身涉險,死了都活該,何況等!落日餘輝,完全消散,天色愈見黑暗,而凜冽的罡風,反而愈來愈刺骨難耐! 在煩燥與企盼的等待中,月亮萌了芽!蓦的,迷蒙的礦場上,突然傳來連串沉悶響,如雷,如鼓,不知是什麼東西響!凝結不動的煙岚,也如開了鍋的蒸氣,翻騰,釀湧,卷揚不停。

    所有圍在場邊人的眼,也都睜大了,驚疑,駭汗,凝視不瞬。

    怎麼一回事?群疑莫解!難道印範兩家,在這種情形下,業已展開了争搏?滾騰煙岚,随着翻湧,逐漸稀薄……稀薄……稀薄……終于完全消散。

     一輪明月,已在天池東岸湧現。

    礦場上背湖面山,并肩肅立着四個青年人,左邊兩個是男的,右邊兩個是女的,一如新婚夫婦與男女傧相。

    但身上穿的并非吉服,一律白色勁裝,背背寶劍。

     居中男女二人。

    左為月魄追魂,右是印天藍,部份人見過,認識,外首男女二人,陌生之極,不知是誰。

    四個人并肩站在房架子前五丈處,月魄追魂道:“範鳳陽進場答話。

    ”一聲沉哼,分開群雄,從正西魚貫入場五個金衣蒙面人,約蹬十丈,也成一列站定,身材高矮,體态肥瘦,相差極微。

    居中金衣蒙面人道:“本場主親臨觀禮,奸夫淫婦是否還須本場主主婚?”月魄追魂道:“聽口氣,你很象是範鳳陽了?!毒臂神魔金星石,計有三子四徒,除一人伏誅,還有一人何故未到?”範鳳陽道:“毒臂神魔早在三十年前作古,本場主今年二十八歲,無緣得見,你以俠義标榜,殺傷無數,如今誘裼我妻,并公然登門示辱,如何向本場主以及天下英雄交代?”場外旋即揚起一片鼓噪聲:“殺死奸夫綴姻,為武林申張正義!” “範場主修養太好了,何必還跟他們廢話!” “要這個沽名釣譽之徒,先作交代,也好死而無怨!” “殺呀!殺呀!當天下英雄,把奸夫淫婦明理典刑,也好教後世知所炯戒!”範鳳陽大方地轉身作了一個羅圈揖,道:“常言說得好,德不孤,必有鄰,各位盛情,範鳳陽拜謝了!請靜肅,請靜肅,縱然不必再聽他們胡說八道,也該教他們後事交代一下,也好九泉瞑目。

    ”人群又是一陣鼓噪:“範場主舊情難忘,還有點依戀不舍呢!”“不對,越是範場主的仁慈寬厚處。

    ” “别嚼咀了,聽一聽狗男女還有什麼好說的?”群雄以為這次又要将發生流血事件,不禁移目望去,哪知竟平安無事。

    範鳳陽正頭面,森厲的說道:“有話快說,本場主不耐久等!”印天藍聲冷笑道:“自吹自唱,扼不盡天下的耳目,你是誰,為何前來替死?範鳳陽現在場外何處,何以自己不敢入場?”此言一問,群雄嘩然,為首金衣蒙面人斥道:“賤婢莫非連我都不敢認識了,節外生枝,企圖拖延時刻,那是作夢!如無遺言,火速自裁,免得污手腳!”印天藍切齒恨道:“餘平,别以為蒙着臉,我就認不出你來,去年偷襲山口鎮,我就隐身在你們近旁,你和朱祿交談的話,我一字不遺全部聽到了,你們說,範鳳陽有替身,不僅在作惡時用替身,有時陪我睡覺也用替身……”為首金衣蒙面大喝道:“胡說,故意栽誣,哪裡容得,納命來吧”圓手掣出鐵手,便向印天藍撲了過去。

    身側四金衣人,亦同時配合行動,分别選擇對手。

    适時場外傳來一聲怒喝:“住手!” 随聲撲入朝陽牧場父子兵。

    此時,金星石尚未趕回,辛吉暫代主持全局,惟恐五金衣匪徒吃虧,立命金遜率領十二神煞,沖入支援。

    十丈距離,并非甚遠,眼看五金衣人即将與印天藍接觸。

    突聞一聲禅唱,起自夜空:“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尼适逢其會,不能不管,雙方暫止争端,有話何妨說個明白,冤怨相報,何時得了!”聲音不大,宛具無邊法力,所有在場的人,俱如醍醐灌頂,燥止妄消,伫立當地,有如泥塑木雕。

    老尼聲音又起,道:“印施主有何委曲,請為老尼一道。

    ”聞聲而不見人,不知隐于何處,印天藍望空一福,凄惋說道:“難婦原與霍棄惡訂有婚約,業已迎娶有日。

    不料婚事驟變: 事因毒臂神魔金星石,發現絕緣谷藏寶,劫留期滿礦工,從事挖掘,藏寶未得,卻挖出金砂,自更不肯罷手。

    但絕緣谷乃難婦祖遺礦山,深恐為時過久,被難婦發覺無法立足,遂唆使其徒範鳳陽,設計渡騙霍棄惡神兵洞探險,墜入無底深淵。

     複挽請劉伯父為媒,結成秦晉,用意無非在藉重這層關系,永霸絕緣谷,不再歸還。

    結發七載,範鳳陽并未視難婦為妻,經常着替身代替伴宿,生有四個子女,面目俱不相似,難婦雖有所疑,苦無證據。

    金星石師弟巫無影,精擅化裝,替身舉止亦經摩仿,真假亦難辨認。

    場中五人,即是鐵證,神尼除去彼等面紗,不難一望而知。

    ” 五金衣人面紗,忽然無風自起,淩空飛去,現出五張相閱面目,鐵證如山,不容再事狡辯。

    老尼聲音歎道:“冤孽!冤孽!施主何由得知其中一人為餘平?”印天藍道:“去年年底,難婦在知範鳳陽替身伴宿事,痛苦回溯,始行發覺先父遇害之夜,枕邊人實即餘平。

    範鳳陽藉此脫身,往盜秘策,被先父發覺,遂遭毒手,死于賊子碧陰摧魂毒功之下。

     二子即彼時受孕,像貌酷似餘平,非他而誰?”老尼聲音道:“餘施主有何辯解?”餘平如夢初醒,試一行功,發覺真氣阻塞難通,欲抗無力,俯首不語。

    老尼沉聲一歎,道:“豺狼之性,勢難相處,别覓佳偶,應無不宜。

    ”印天藍雙膝一屈,跪在當地,道:“月魄追魂實女扮男裝,激于義憤,欲代雪不平,是以同行無忌,祈神尼明鑒。

    ”月魄追魂亦将頭巾摘下,散露滿頭青絲,複莊肅說道:“弟子郭曉梅,參見神尼。

    ”老尼慈藹聲音說道:“施主不須多禮,老尼看得出來,看得出來。

    那位施主也是一位姑娘可對?”另一個女扮男裝的是姗姗,童心未泯,覺得改裝好玩,因而也改了裝。

    這時被老尼指出,莞爾一笑,也把頭巾換掉,道:“老神仙看我扮得可像?”老尼道:“施主純樸未鑿,希善保天真,像!像!像!”姗姗喜道:“我扮不好,是二姊幫我改扮的哩。

    ”老尼道:“施主四姊妹,殺機透華蓋,除印施主事故外,莫非還有其他恩怨?”另一少女道:“弟子杜芸,家師牧野飛龍……”老尼截口說道:“原來你就是杜丹胞妹,年前化裝黑叟的那位姑娘,你們和公孫兄妹的事情,老尼已有耳聞。

    不須再說。

    我受人之托,就是為金星石來,且待我先跟他見上一面,再作決定。

    ”姗姗急忙接口道:“老神仙,先别忙,還有珍姥樹家滅門血案,我哥哥姊姊仍被老魔扣留,當作人質呢!”老尼哦了一聲,道:“還有這等事,待我一并向他問個明白。

    ”聲音陡轉蒼沉,道:“金星石金施主,請現身答話。

    ”自老尼到達,群雄即如醉如癡,聽的清,看得見,就是不能動,老少諸魔尤甚,恍如夢魔。

     老尼聲音如春雷乍展,群雄與諸魔亦被震醒,不由連聲驚歎。

     辛吉如電掠入場中,獰厲喝道:“老夫來了,妖尼怎不現身?”老尼聲音叱道:“你兩手血腥,一身臭氣,死裡逃生,猶未省悟前非,老尼不用見你。

    不過,有幾件事,要你親口答複我。

    第一件……” “住口!”辛吉身為四極之首,萬世魔功僅差金星石一籌,就這幾句話的功夫,業已測出老尼隐身位置,截口說道:“妖法可以欺世騙俗,卻吓不了老夫,你躲在空房頂上,裝神扮鬼,便以為可妖言惑衆,為所欲為,簡直是作夢!朋友們,這是奸夫淫婦的詭計,莫被障眼法所騙,妖尼由老夫親自對付,誰殺死奸夫淫婦,日月牌便歸誰所有!”混迹在群雄行列中的魔子魔孫,立刻随聲附和,道:“月魄追魂卑鄙無恥,印天藍一定是被妖法所迷,才背叛丈夫,失身受騙,武林中容不得這種害群之馬!” “他說範鳳陽有替身,他現在不就是用替身麼?不知又是哪家的好女子,受了他的騙,不得不跟着他共誠!月魄追魂,武林重寶,有德者居之,他怎配!” “什麼重寶不重寶,殺死奸夫淫婦,為武林仰正義,為後世立楷模!” “殺啊!” “殺啊!” “當仁不讓,莫落後啊!”好聽的話,都被這群魔子魔孫說盡了。

    并且還派出來一部份人,發起帶頭作用,領先往場中跑,一邊跑,一邊還揚聲說道:“與其等人賞,何如自己去取!” “朋友慢點,算我一份!” 挑撥,激将,還裝出一副正義凜然、當仁不讓的樣子。

    所有想得到的壞主意,全都被他們做完了!人群本來就是盲目的,再加上日月雙璧的誘惑,惟恐彼人捷足先得,血在沸騰,心在浮動,情不由己的,也跟着盲動起來。

    當然,也有定力高,智慧深,看出情勢不對,暫存觀望的,就這刹那功夫,擁進場中的人就有兩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