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刹南北二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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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株高可參天的古槐樹,遮住了一座半塌古廟的部份山牆,陰影使這座半塌古牆,顯得越發陰森。

     秋風秋雨,天地間一片蕭煞凄涼!人夜,月隐,人靜。

    隻有高插在古廟牆頭上的那七盞燈籠,随風搖曳。

     燈籠排列如同北鬥七星,雖然談不到如何明亮,卻能使人在老遠的地方,就看到這座古廟的部份輪廓。

     是誰在這凄風苦雨的秋夜,高插燈籠?燈籠以北鬥七星插排,是巧合?抑或有心?!這時,直對古廟那條深草坪沒人腰的泥濘小徑上,傳來了單調但極沉穩的步聲,越來越近。

    蓦地,從兩株古槐樹的巨幹後面,閃出兩名大漢,左邊那名大漢,濃眉一挑,沉聲對小徑上喝道:“來人停步報名!”小徑上有人答了話:“落魄書生,夜行遇雨,遙見此處燈光,所以……”話還沒有說完,右邊那名大漢,已接口叱道:“這條路今夜不通,回去!”大漢的叱喝聲,十分嚴厲,來人卻似沒有聽到,而小徑上深草内,已現出了來人的上半身,果是個落魄書生。

    書生步履未停,仍然朝前走着,左邊大漢,急又喝令“停步”,并且大踏步迎了上去,準備攔向小徑出口。

     豈料書生腳下倒是很快,就在此時,已跨出了小徑!書生體态,看來文弱,映着七盞燈籠的光色,他那張臉,蒼煞略黃,好像有病在身! 一襲雪衫。

    肩頭及胸背部份,已經被雨打透,雪衫因久經風霜日曝,白色不白,灰又不灰,顔色奇特。

    白襪子,變作灰黃,福字履,白底兒隻剩了薄薄的一層,整個人,看來是落拓而孤凄,令人挽歎書生無用! 書生左肩頭下,搭垂着一隻竹笈,色呈碧綠。

    竹笈另一端,因在背後的關系,看不清是什麼東西。

    此時,書生被左邊大漢那聲急喝的“停步”聲所驚,吓得身軀一顫,停步不敢再前,呆立着像個傻瓜。

    左邊大漢,上下打量了書生幾眼,道:“你的耳聾了,告訴過你,這條路今夜不通,你沒聽到?!” 書生顫抖伸出右手,指向古廟右側的大路道:“路還通呀!再說我也沒想趕路,是要避避風雨,這廟……”右邊的大漢,嘿嘿一笑道:“真是書呆子,天沒塌,地沒崩,好好的路怎麼會不通?!聽明白,今夜大爺們在這路上有公事辦,所以不準通行!”書生應了一聲“是”,以笑臉相對着兩名大漢道:“那正好,我避雨……”右邊大漢,不容書生把話說完,已接口問道:“哦!你想進這古廟裡避雨?”書生“嗳,嗳”兩聲,這名大漢把眼一瞪,頭一搖道:“辦不到,這座廟太小了,怕委屈了尊師!”這種江湖嘲諷話,書生怎會聽得懂,竟接口道:“在下和‘甯遠府’的黃師爺是朋友,貴差既然是辦公事,想必……”話沒說完,已惹得兩名大漢,哈哈地大笑起來。

    書生劍眉一皺,道:“此處不屬‘甯遠府’管嗎?!”右邊大漢笑聲一停,道:“不錯,隻是大爺們卻不買他甯遠府的賬,你要是來自‘地府’那還差不多!”書生聽出受了調侃,臉一闆道:“你們好大的膽?”右邊大漢,濃眉一揚道:“說了這半天的話,隻這一句說對了,告訴你,天有多大的膽,大爺們膽就有多大!”左邊那名大漢,心性似乎善良些,接上一句道:“書呆子,爺們是江湖道上的綠林朋友,不是什麼官差,你要是還沒活夠,現在趁早從什麼地方來,回什麼地方去!”書生犯了迂勁,抗聲道:“要是我不呢?”右邊大漢獰笑一聲道:“要不,你就别想活着!”話聲中,這名大漢揚起了右掌,就待切下!适時,左邊的大漢出聲相勸道:“老莊算了吧,和這種書呆子鬥的那門勁頭,人家也許三房守着這麼個寶貝兒子,轟他走遠點也就是了!”老莊才要接話,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凄涼長嘯,嘯聲起時,聽來尚遙隔裡餘,嘯聲落處,已不足箭遠。

    老莊聞聲色變,驚慌失措地急聲對左邊大漢道:“三爺就要到了,若是看到這個書呆子,怕不一死三口才怪,老田你快說,這件事可該怎麼辦?”老田,田耕九,老莊,莊泉生。

    他倆在這遼東地帶的江湖上,算得是夠份量的人物。

     但當嘯聲傳到時,卻都吓得手軟腳麻變了臉色。

    老莊情急之下,問老田讨要主意,老田急中生智,不答老莊的問話,蓦地縱身而前,出指點封了書生的穴道。

    然後挾起書生和那書笈,一個虎躍縱進深草叢中,随即飛身而出,看了老莊一眼,老莊皺了皺眉頭。

    這辦法,莊泉生是深深不以為然,萬一不幸,若被他們最凜懼的三爺發覺,沒别的話說,等着剝皮好了!所以莊泉生皺眉之後,就要開口,田耕九卻突然肅立,神色極為恭順地對着老莊身後道:“屬下迎接三爺。

    ”一聲“三爺”,他老莊要說的話,又蹩回腹中。

     三爺,身材修長,一張馬臉,鷹鼻,鹞眼,八字眉,白淨臉,臉上冷冰冰陰森森沒有半點熱和氣,難惹難纏。

    今夜八成是事情辦得順手而愉快,所以那張馬臉盡管還是拉得極長。

    卻有一絲絲人氣!因此對莊泉生背對他,也沒稱呼他“三爺”,更沒有施禮,竟未降罪,隻是用那對鹞眼掃了莊泉生一眼!就這樣,也幾乎吓出莊泉生的膽汁來,急忙躬身道:“屬……屬下給三爺您請安。

    ”三爺陰森森地嗯了一聲,揮手道:“大殿可都打掃幹淨了,大爺就要來啦!”莊泉生和田耕九,慌不選的恭應說已打掃好了,三爺微微一點頭,揚掌擊滅了牆上那七星北鬥燈,莊、田二人推開山門,恭候三爺進出。

     三爺将走過山門的門檻時,突然止步說道:“玩意兒可全準備好了?”莊泉生低聲下氣的答道:“全準備好了,黃矮子就到。

    ”三爺哼了一聲道:“他要有福氣,最好比大爺早到!”說着,自顧自地大踏步走進那半坍的正殿。

     莊泉生伺候這位三爺有年,在三爺性子好的時候,算得上是三爺的親信,因此現在他悄悄的跟進了正殿。

    殿内漆黑,伸手難見五指,豈料三爺竟能在暗中視物,那時鹞眼閃着碧芒,一掃正殿道:“很好,原來你們早就打掃幹淨了。

    ”莊泉生嘻嘻地一笑道:“屬下豈敢偷懶。

    ”三爺嗯了一聲道:“這裡事了回去以後,我會記得提升你和田耕九的。

    ”莊泉生立刻恭敬地一禮道:“謝三爺栽培,事情是不是已經辦妥了?”三爺今夜心情好,竟答了話,道:“這活冤家着了道兒,如今……”話沒說完,已經想起來不該和屬下談此事,遂沉聲道:“還不到外面去候着大爺!”廟外己傳來田耕九的話聲:“大爺有谕,亮燈!”莊泉生高應一聲,正殿内亮起了燈籠火把!移時,不聞人聲,卻傳來了整齊而沉穩的步聲,人數衆多,黑鴉鴉一大片,魚貫悄靜地進了這半塌的正殿。

     最前面的那個人。

    雨披,虎靴,白發,目射寒光!他橫掃了整個正殿一眼,向肅立一旁迎接他的三爺道:“老三,你傳令下去,嚴守各通路,不得任人往來!”三爺嗯了一聲,目光在一幹屬下中點視三次,有三名彪悍的漢子,離隊而出,走向廟外守于三條通路之上。

     白發老者雨披,由田耕九雙手捧接過去,莊泉生端正過當中那張椅子,老者虎步而前,威凜無倫地坐下!他剛剛坐定,立即揮手揚聲喝道:“把那位好朋友擡上來!”谕令下,一陣鐵索拖地的嘩啦嘩啦聲傳來,兩名壯漢,半擡半扶地挾進來一個技頭散發的素衫少年!噗通一聲,兩外壯漢将少年扔摔正殿地上!少年早已昏迷,人事不省,所以摔得雖重卻沒有出聲,少年身上,緊緊捆綁着一條粗如拇指的牛筋長繩,外面還加上了一道純鋼鐵索,這情形像是對付欽命重犯! 白發老者那兩迎寒芒閃射的目光,一掃殿上道:“多加幾支亮子,等候着‘南霸天’和他手下!”三爺親自應聲,親自動手,刹那,正殿各處都插上了燈籠火把和亮子油松,殿内已光明如同白晝。

    燈明火亮下,方始看清老者和他所率屬下的模樣。

    老者六旬不到,一張大白臉,兩道殘斷濃眉,眼眶深陷,雙目陰谲,時時閃出詭詐殘酷的光芒!老者左首,站定一人,文士打扮,背插一支“鐵筆”,筆長約有二尺六七,筆杆上,還卷統着些東西?這人身穿藍色長衫,看他的嘴臉,一望即知絕非讀書種子,年約四旬,眼角嘴邊,時時無故跷動,一張紫臉,現露出他天性的涼薄和心黑手辣,是老者的二盟弟。

     老者右首,站定了三爺,三爺此時馬臉閃着光輝,緊抿着嘴唇,那份小人得志的樣子,令人惡心? 餘下是十七名精悍壯漢,包括先前守在廟前古槐後的莊泉生和田耕九,再加上外面三人,足數二十。

    自老者以次,皆閉口不語,若有所待!移時,廟外傳來揚喝之聲―― “什麼人,火速通名?” 接着這句喝問,傳到一陣笑聲,然後有人答了話―― “老朽‘郝甫’,特來拜見‘胡老大’!”正殿上端坐着的白臉老者,濃殘眉一挑,吐聲道:“胡夢熊早已恭候多時,郝老大請!”胡夢熊話聲不高,但遠在廟外十丈的郝甫,及他那些手下,卻都聽得清楚分明,郝甫更是立即接了話―― “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你我分手不到半年,沒想到胡老大你已練成了‘九冥通玄功’,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