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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收回手,心裡輕輕地歎息:我們都是被這些話語喂養、照亮并守護着啊! 更讓她慶幸的是,那些女人雖然聚了過來,卻沒有誰走近,随即又靜靜離去。

     各自孤獨,偶然連接,互相并不幹擾。

    無言而輕松,真是美妙。

     那之後,除了休息睡覺,她們都留在外面,不願封閉在棚子裡。

     薩薩時常會吹奏那首《媽媽》。

     每次吹響,總會有女人們聚過來,而且越來越多。

    她們仍然并不靠近,都躲在黑暗中,靜靜地聽完,而後各自散去。

     後來,開始出現少年、少女,甚至成年男人。

     聽的時候,他們彼此都隔開一段距離,并不互相攻擊。

    有時,直到吹奏完,他們紛紛離去時,薩薩才發覺竟然有那麼多人。

     薩薩有些怕起來,不是怕傷害,而是怕這重量。

     每一道目光,都有重量,都會隔着距離壓過來。

     她無力承受這麼多目光、這麼多重量。

    連烏拉母女和索索都感受到了這種重量,當她吹奏時,她們不再坐在她身邊靜聽,而是一起爬上樹,躲進棚子裡。

     薩薩想停止吹奏,但從那些目光裡,她看到了懷念、悲傷和撫慰,更有從黑森林時時刻刻的危險恐懼中暫時解脫出來的片刻安甯。

     她不忍心停下,直到這吹奏引來了危險。

     有一次,她才吹到一半,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女人的慘叫。

    她慌忙停住,周圍那些人也都紛紛逃離。

     慘叫聲中,還響起一個幼兒的哭聲。

    不過,幼兒隻哭了一聲便忽然停住,女人卻尖叫起來,聲音無比慘痛憤怒。

     薩薩原本想逃回棚子,聽到這聲音,卻猶豫起來。

    那個幼兒一定是死了。

    女人仍在尖叫,像是在掙紮,聲音卻漸漸遠離。

     這不是黑森林裡暗人之間的攻擊。

     薩薩不由得小心向那尖叫聲走去,走到第一聲慘叫響起的地方,見地上有幾攤鮮血,散落着幾根細小的骨頭,還有個血肉模糊的幼兒頭顱。

    而女人的尖叫聲,仍在前面回響。

     薩薩忍着懼怕,小心跟了過去,并解開了皮衣的前襟,放出光亮。

    追了一段距離後,一眼看到前面有一小群人,她忙停住腳。

     八九個人,身上都罩着一層黑霧,仰着頭,脖頸僵直。

    一個走在最前,後面的每兩個拖着一個人。

    最後拖的是個女人,被皮繩捆綁着,不住尖叫,不斷掙紮。

     是疤眼盲人,他們在捉暗人。

     薩薩頓時明白:這些疤眼盲人原先也是黑森林中的暗人,被那個摩辛捉去,戳瞎了雙眼。

    現在他們又聽從摩辛的命令,來捉其他暗人。

     那個女人被捉到沼澤後,也會變成這樣? 薩薩雖然看過、經曆過無數的殘酷和兇狠,卻從沒有見過這種惡。

     更想不到,這種惡竟然會傳遞。

     她躲在樹後,渾身顫抖,眼裡不由得湧出淚來…… 13面對 澤恩搬到了山腰的一座小棚子裡。

     他穿着希達縫制的長袍,戴着面罩,敞開門,坐在裡面,望着山下的黑森林,心裡十分踏實。

    他覺得自己終于有用了,不用再獨自高高在上,白白坐享食物。

     山上的亮人們對此卻似乎都有些抗拒。

    他們見到他,仍然尊稱他為光亮之神,執意行光亮之禮,但聲音和目光中混雜着疑慮、失望,甚至輕微的憤怒。

     澤恩想起穆巴曾說過:他們需要神。

     澤恩當時無法理解,這時卻明白了:人需要神,是因為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信神,是求助,希望能把無力承擔的命運寄托出去。

     命運,是生與死。

     生,或許還能分割,也能占用或出讓。

    比如,搶來一點食物,多活一時;或讓出一點食物,少活一刻。

     死,卻發生在一瞬間,結束的是全部。

    無法分割,更無法出讓。

    命運最重的重量,全都壓在死亡。

    這是生命最無助的所在,它帶來最大的恐懼,卻絕對無法逃避。

     人最需要神的地方,正在于死。

     然而,對于命定的死,神也無能為力。

    死隻能由每個人獨自面對、獨自承擔。

     澤恩不由得問自己:你怕死嗎? 他閉上眼睛,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