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章 · 四

關燈
“啊……”女傭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打量着這兩位沒有點燃蠟燭、跪坐在漆黑房間裡的客人。

    小野木穿着旅館的浴衣坐在桌前,賴子身穿白色的西式服裝離他稍遠。

    昏暗的燈籠光沒有照到他們倆的全身,投射出令人不安的陰影。

     “在這東邊,有個旅館工會的辦事處。

    那裡地勢高,比這兒安全。

    我們想暫且把客人領到那裡去,然後再與附近的旅館交涉,請他們給安排住處。

    ” 小野木想起來了,乘出租車到這裡來的路上,沿着斜坡有一排旅館。

     “你是說,這裡危險,對嗎?”小野木問。

     “是的。

    旁邊就是河,據說也許會發生洪水。

    因為這幢房子是建在最低的地方。

    ” 雨很大,這是顯而易見的。

    然而,卻不知道還有洪水泛濫的危險。

    小野木腦海裡掠過去年伊豆半島發生台風的情景,當時曾把該地的溫泉鎮刮得一片狼藉。

    他想,或許是因為有了那一次的前車之鑒,這個旅館也要采取預防萬一的措施。

     狂風依舊呼嘯不已。

    每當風聲一緊,拍打在整個建築物上的雨滴也就更猛烈了。

     盡管受到風雨聲的阻礙聽得不大真切,但仍能聽到從旅館舊主建築物方面傳來了三四個男人的喊聲。

     “那邊的客人也都離開了。

    ”女傭人催促着說。

    每當風雨狂呼而過,女傭人的聲音就更增加一層不安。

     “賴子,準備好了嗎?”小野木問道。

    在這種危險迫近的時刻,小野木心裡竟首先湧出來一個奇怪的念頭,就是要把賴子安然無恙地送回她丈夫身邊。

     “嗯,我……”賴子的聲音不同往常。

    她蓦地站起身,急步朝裝有西服衣挂的固定門走去,敏捷地取下小野木的衣服,抱在手裡。

     小野木站起來,要把浴衣脫掉。

     “還是穿着出去好。

    要是把西服淋濕了就……”賴子一面說,一面把拿在手裡的小野木的西服、襯衣等分裝在自己和小野木的旅行皮箱裡,因為不能一下子全裝到同一隻皮箱裡。

    賴子迅速麻利地做完這件事。

    這時響起了樹木或别的什麼東西倒下去的聲音。

     “您二位攜帶的東西就這麼多嗎?”女傭人驚恐不安地問,“快,請吧!” 女傭人提起一隻旅行皮箱,打着燈籠,首先走出了房間。

    然而,在快到遊廊的時候,燈籠滅掉了。

    沒有窗子的遊廊裡,風和雨穿堂掠過。

     小野木摟住賴子在遊廊裡跑着。

    隻跑過三米多的距離,小野木半邊身子就被雨淋透了。

     一個披着雨衣的旅館男侍,從黑暗中靠近過來,喊着女傭人的名字。

     “這是新樓那邊的客人呀!”女傭人把旅行皮箱交給旅館的那個男侍,喊道,“快把客人的皮鞋包好!” 賴子把旅館借的男用雨衣披到頭上。

    小野木摟着她的肩又跑起來,由于風雨交加,賴子的身體好像就要倒往地上。

     兩人都感到身體發飄。

    瞬息而過的強風一吹,他們險些就要被吹散到漆黑的夜幕裡去,腳尖根本用不上力氣。

     走在前面的那個旅館男侍,不斷地從黑暗中朝他們喊着:“走路的時候,身體向前傾!用往前倒的姿勢邁開步子!” 因為風的關系,那聲音忽而變細,忽而又大起來。

    雨點打在身上很疼。

    水順着鼻子和嘴流到下巴,風吹得人透不過氣來。

     “賴子。

    ”小野木摟着賴子淋得透濕的身子走着。

     “不要緊……請放心。

    ”賴子隻有聲音從遮頭的雨帽下傳出來,看不到她那白皙的面孔。

    小野木的浴衣已經濕透到貼在身上了。

     後邊還有避難的客人走過來。

    大家都很害怕樹木倒下去的聲音以及河水的轟響,沒有一個人吭聲。

    地面上的水沿着斜坡流成了河。

     倒伏的草木在黑暗中擺動着,讓人不辨方位。

    風,和着雨聲吼叫着。

     “賴子!”小野木放開嗓門叫了一聲,心想任誰聽到也無所謂了。

     “請放心!”賴子又講了同樣的話。

     小野木要說的并不是這件事。

    他是想說,賴子,您不要走開!請您不要離開我,我們決不分離!這才是小野木心裡要說的話。

    他很想在風雨交加之中,不顧一切地把這些話喊出來。

     賴子好像把小野木那句話理解為要講暴風雨了。

    小野木不再吭聲,沒有講出下面的話。

     然而,他馬上又想到,賴子說“請放心”,也許就是在回答自己的這種心情吧!以賴子的敏感,她不會不理解的。

    “請放心”這三個字,大概就是賴子作出的回答。

     小野木想把賴子抱得更緊。

     從對面傳來有人喊叫的聲音:“喂……” “喂!”走在前頭的旅館男侍應了一聲。

     “幾個人哪……”對方在問人數。

     “七位呀……”這邊的領班回答着。

     越過鐵道口,路開始上坡。

    從坡上走下來幾個黑影,手裡拿着電筒,腳下淌着水。

    這幾個男人裡,有的穿着消防團的号衣,也有的赤露上身。

     “是七位嗎?”領頭的男子一邊向領班核實着人數,一邊還在用指頭數着。

     “暫